沈长厚和谭天找了许靖思,三个人在队部面对面。沈长厚示意许靖思坐在对面,不紧不慢的卷了一根一头大一头小的烟,没有用舌头舔,捏着递给许靖思,笑着说:“你的‘西卡拉’(香烟)抽完啦?我看你也抽‘顿巴谷’(旱烟)了?”
许靖思接过烟随手又卷了两下,把烟嘴在嘴里转了两圈,又揪掉烟头卷烟时拧出的纸鬏,笑着回答说:“早抽完了。出国时就让带两条,都多长时间了?买他们当地的‘使馆’牌太贵了,那一盒就能买一斤烟叶。呵呵,我也和大家一样,省点钱买三大件呢。”
谭天也笑了,接话说:“是啊!出次国都想回去时多带点纪念。你没看见,连指挥部的领导都在卷呢。”三个人都笑了。
沈长厚直奔主题:“小许,这次H杆的事,谈谈看法?”
许靖思坦率的说:“队长、指导员,这次事故我和乔师傅都有责任。”
“唔?”沈长厚来了兴趣,谭天也认真的看着许靖思。
许靖思叹了一口气,就把他和乔杜的矛盾,以及这次发现跑标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自我检讨的说:“事后我一直在想,我们俩的责任固然不能推脱,但乔师傅这次的失误并不在于他的失职。您也知道,乔师傅对工作的态度和责任心是无可挑剔的。他可以说是任劳任怨。看看他的工作服,那汗渍一层又一层。遇到深林他披荆斩棘,遇到沼泽他第一个探路。这次失误很大程度是任务逼的,加上这段地形很复杂。我上次单独测量还没有这次难度大,就拔了一个杆。”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
沈长厚和谭天相互看了一眼,会意的点点头。
许靖思继续说道:“在平地,复测完全可以把后几道工序远远拉在后面。但遇上这地形就像坐上了牛车,叫后几道工序追得屁滚尿流。要是因为自己叫后面工序窝工,谁都会产生急躁情绪,失误那是难免的。”
谭天频频点头,不时和沈长厚交换眼神。沈长厚“呵呵”笑了几声问许靖思:“那你说该咋办?”
许靖思说:“成立两个复测组,进行接力式的复测。这既保证确保后续工作,又解决战线拉得太长,时间消耗在来回路上所造成的间接工时。”
沈长厚高兴的一拍桌子,一指许靖思:“这就是我们叫你来谈的问题。老谭,任命吧?”
谭天笑着点点头。
沈长厚笑着对莫名其妙的许靖思说:“这正是我和指导员商量好的问题。队里决定成立第二测量组,由你任组长。考虑你刚单独测量,需要配备有经验的朋友,‘拉菲克’由你挑。老乔那边再配新的。”
复测二组成立了。谭天和沈长厚找了乔杜、许靖思面对面谈话。两人结合H杆返工教训,各自真心做了检查,两人握手言和了。
在生产会议上,对全面工作作出了调整。胡革的打洞组增加“拉菲克”的人数,加快速度,跟上两个复测组的进度。贾崇明还是负责立杆、大运、小运的全面工作,增加“拉菲克”二十名。第二施工组分成装配、放线架线两部分,由沈长厚亲自挂帅,同时负责对前几道工序的督促检查。
乔杜和许靖思采取“跳跃式”接力复测,每隔二十公里作为一个接力点。如果地形复杂,就改为十公里接力。
胡革的压力突然增大了,虽然增加了“拉菲克”,但战线一下子拉长一倍,为了保证质量,他一个人每天就要多跑一倍的路。这样,他每天收工后都像散了架子一样,太累了。
尽管十分艰苦,但胡革却乐在其中。因为谭天在总结斗蟒材料时,突出了胡革的精神,被指挥部转发全线各单位后,一下子就成了名人。这是胡革的强心剂,本来就有极左倾向的胡革,就像服了兴奋剂的运动员,能超常规发挥。整天就像打足了气的皮球“嘣嘣”的跳高。这是好事,但胡革不仅在施工是如此,就是在日常或生产会议上也是毛主席语录不离口,林副主席的教诲不可少。那时候许靖思还没权参加生产会议,胡革的表现谭天十分欣赏和宽慰,这就是他竖起的标兵。其他人在那个时代的影响下也习以为常。你喊毛主席万岁,喊祝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大家有的洗耳恭听,也有人跟着喊两声。
直到许靖思参加了生产会议,提醒胡革注意大家的情绪,选择一下时间和场合以后,胡革有了适当的收敛。
正当工程进展顺利,施工队如鱼得水的时候,突然接到了指挥部停工整顿的命令。命令还特别强调给“拉菲克”带薪放假三天,期间队里不允许有任何中国人之外的人存在。
复测施工队所有人都陆续赶回队部,连百里以外的乔杜和许靖思也赶了回来。一百多个“拉菲克”莫名其妙的白得了三天的钱可以去玩,真是欢呼雷动,也顾不上问问为什么就一哄而散。可是,在中国人中,一种疑虑、凝重的意识使每个人都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