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靖思对此事耿耿于怀,十分憋气。虽然他并不要求别人为自己做出牺牲,但在关键时刻伸手拉一把,或者再低一层,出个声,喊一句,提醒一下总行吧?可乔杜连这起码的人道都没有,这是啥人啊?
许靖思也明白,自己刚出国,和老战友的关系很重要,特别是在国外,凡是中国人都是老乡啊!但这乔杜??????算啦,不和他计较了。许靖思是个不会掩饰自己情感的人,他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尽管他努力使自己表现的从容一些,但在此时的表情和言语上还是表露无疑。
他淡淡地说:“承教,我会记住的,今天是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人生课。”
乔杜一听怫然变色,他心里的愧疚被许靖思的冷淡一下子冲没了,特别是那句“生动的人生课”明显是指自己说的。乔杜有点恼羞成怒,心里想:“是,我是当时一害怕就没想别人,自私了点。可是,我也不是成心不叫你,至于这么不给面子?要是这样的话,我叫你一声是情谊,不叫你是本分,你还挑上了?”想到这儿,他也来了气,斜了许靖思一眼,把肩上背的行军壶使劲往后一拽,对默默站在一边的“拉菲克”一挥手,猛喝一声:“走。”气哼哼的走了。
看着乔杜的背影,许靖思也有些后悔。这是何苦呢?谁也没有义务非得救你,换句话说,人和人之间,帮不帮你是人家的自由,这不是强求的。至于说舍己救人那是英雄,但世间真英雄者能有几何?乔杜本来就是并不熟识的同事,凭什么要求非得和你同患难?想到此,他释然了,主动跟了上去。这件事,许靖思连胡革都没说,把它埋藏在肚子里。
T国旱季的天气真热,这里的太阳比国内毒辣得多,晒在身上像火一样,灼得皮肤生疼。许靖思在太阳底下有点撑不住了,虽然戴着大沿草帽,但头却感到捂的难受,汗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头发湿漉漉的。前胸、后背湿湿的贴在肉上,那股难受劲就别提了。他不由得看看乔杜。
乔杜整个头都罩在宽沿草帽里,尖瘦的脸上汗水不停流淌,他不时的抹一把脸,揉揉被汗水辣酸的眼睛。他那打着补丁的工作服湿了一大片,还可以看到不断浸湿又不断被晒干所留下的盐渍印,一圈套一圈。他一会跑到前面看看地形,立刻又跑回来在图纸上标明径路和高度,同时还要大声指挥“拉菲克”所持的花杆移动位置,以确保选点的绝对正确。
乔杜的敬业使许靖思减轻了对他的不满,甚至有点敬重他了。许靖思想:“嗨,我还是和他好好学点测量技术,到时候我能替他一些,省得他这么辛苦。”想到这儿,他来到乔杜身边说,“乔师傅,测量这活我没干过,一点也帮不上忙。那您教教我这工作有什么技术要求,您看花杆有什么窍门?我想快点学。”
乔杜听见许靖思主动请教,心里也是一热,,是啊,自己不对在先,又是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他生气也是人之常情。乔杜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是人就是这样,要求别人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会严格,有时甚至是苛刻。他这时就强调了这样一种理念:“你是个年轻人,又是个新战友,怎么不懂尊重老师傅,这要不给他点颜色,叫他知道知道,那以后还能把我放在眼里吗?”这就是大多数人常有的思维定势和理解问题的角度,都从自己角度理解问题。
想到这儿,乔杜抹搭着眼,连瞅都没瞅许靖思,自顾填完数据收到包里,站起身淡淡的说:“这有啥呀?又不是你搞自动总机的,技术又难又高。这是粗活,也就是看直线,别歪了就行呗。”
许靖思在国内是搞通讯自动总机的,本来出国也是搞自动,但因为当时硬件条件不具备,设备没到,连正式房子还没建,所以就调到复测施工队来了。乔杜知道这些才如此说。
“那这地势有高有低,怎么找杆高啊?”许靖思追着问。
“高的减,低的加。”乔杜仍是毫无感情的腔调。
“那,遇到拐弯呢?”
乔杜见许靖思主动示好,又是真心想学,也就平衡了心态,沉吟了一下说:“小许呀,测量其实没什么高技术,不难,要不我为什么说是粗活呢?”他看着许靖思说,脸色平静了不少。他抬手抹了一把汗,又接着说,“何况我们又是复测,不涉及径路的选择。只是要把以前测量的数据和现场实际地形再审核一下,把单杆位置做出合理的调整,再把每一棵电杆的高度随地形测量计算出来就行了。据我多年的经验,最关键的是??????”他突然缄口,不再说下去了。
许靖思有点急切地问:“乔师傅,是什么?”
乔杜没看许靖思,只是说:“勤奋。”他对朋友一挥手,喊道,“拉菲克,巴度。(继续)”。“拉菲克”们马上一溜小跑向前冲去,5米一个人一溜排开,把花杆直立在地上,两手握紧,盯着乔杜。随他手旗的指挥,左右移动,直到这一溜花杆成一条笔直的直线,再听到乔杜一声哨响,才拔起花杆向下一段径路走去。
许靖思见他突然改变了态度,略一思索,心里有点明白了,不由得暗暗发笑:“一个复测,不就是找直线,找高低吗,还值得保守?可笑。这点技术我试几回就能会。”从此就不再问了。
人和人的相处真的很难很难。不能坦诚相待,各留心眼,甚至暗暗算计对方,能不产生隔阂吗?能否消除隔阂,还得“日久见人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