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雅君在大修厂,除了厂里有拉菲克和不能像国内下班后随便到处逛以外,和外界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从感觉上说,和国内没什么区别,生活平平淡淡。
这次胡革牺牲,对翟霞是个打击,她消沉了好几天。但她和胡革都是属于那种感情粗糙,缺少浪漫情怀的人,翟霞的性格又是大大咧咧的,所以这事就渐渐过去,翟霞的情绪很快就好转了。
秦雅君看翟霞没什么事就放了心,但胡革那僵硬的尸体,那黑漆的棺材总在她眼前浮现。逝者已去,地老天荒,犹如过眼烟云,但令她纠结的是,许靖思的工作和胡革差不多,而且他还比胡革更超前一步,所以危险更大一些。这个念头始终缠绕在她的心头,有时会使她惶惶不安。这个内心的纠结她又去向谁倾诉?许靖思是最适合她倾诉的,但他工作性质决定,好几个月也没来了。柳柔,是她可以吐露心声的第二人选,但现在又调到医院,从那时起也再没有谋面。姑娘的心惴惴不安,她只能凭借电话和许靖思沟通一下。可是现在他又进入山区,只有回队部时才能通一次电话。
秦雅君真有点熬不住了,这些日子她食之无味,睡不安枕,人明显的憔悴了许多。她多渴望许靖思能立刻出现在她的面前,真要是那样,她情愿抛弃她所有的矜持,抛弃她有生以来的内敛和含蓄投入他的怀抱,永远不分开。现在这个文静而又端庄的姑娘,就像一盆火,渴望把许靖思融化。
但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的;芸芸众生的一员,是没有自己的决策权的,她(他)必须克制自己,服从社会、权力的主宰。
现在,秦雅君特别思念柳柔。于是她在晚饭后给柳柔打了一个电话。
“柳姐!我是雅君。”听到对方的声音,秦雅君忽然哽咽了,她说不出话来。
“雅君,你怎么啦,说话呀?”柳柔着急了,她预感出了事,而首先想到的是她和许靖思之间出了什么事。所以她急切地问,“雅君,别哭!有什么事说出来。啊!?”
秦雅君平静一下,低低的说:“柳姐,你知道胡革死了吗?”
胡革?柳柔想起来那次聚餐,和翟霞挺好的那个小脑袋、小眯缝眼的青年。但她印象并不深刻。直到指挥部发了表彰通报,经卢莉莉提醒他是许靖思的好朋友,她才回忆起来。现在秦雅君突然又提起他,而且是专门提起他,她就有点奇怪。所以她谨慎的回答说:“欧——我从传达指挥部的文件上知道了。怎么,翟霞还好吗?”
“嗯,翟霞还好,她已经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不过,柳姐,我特别想和你谈谈。”秦雅君语调里带着焦虑。
柳柔略一沉吟,柔声说:“雅君,是不是许靖思失去了朋友,情绪低沉?”
“不知道,我有快一个月没和他通话了,他现在进入山区干活了。”秦雅君沉重地说。
柳柔有点明白了,她缓缓地说道:“雅君,你是不是担心靖思的安全?”听对方“嗯”了一声后她说,“雅君,你完全可以放心,因为现在靖思他们已进入山区,突出了沼泽地,已经远离了危险,你没必要担心。再说,靖思是个很沉稳的人,他自己会注意安全的。我明白了,你是因为胡革出事,想到他们的工作性质,才引起你的担心。记住,关心则乱,你要放开心怀,特别是不要因为你的担心让靖思也心乱,这样更不好。他失去了朋友本来就会影响情绪,你现在需要做的是鼓励他振作,你不能把你的焦虑、担心传染给他。明白吗?”
柳柔一席话使秦雅君心里咯噔一下,恍然大悟。是啊!“关心则乱”,这是多么浅显的道理,我怎么会没想到?
正在秦雅君思索的时候,柳柔又说:“你能不能抽个时间,比如礼拜天和翟霞上我这儿来玩玩,我也特别想你。对了,卢莉莉你们熟吧?她还常和我提起你呢!”
“是吗?她好吗?”秦雅君不知一提起卢莉莉自己是什么心情,但还是高兴地问。
“她好不好,你一来不就知道了吗?”柳柔也笑着说。
秦雅君说:“好,我和翟霞商量一下。”
她俩没去,因为翟霞没心情!
热带国家的人成熟的都早。在中国,女孩子十三、四岁还在父母怀中撒娇的时候,在T国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在M城车站医院有一个看门的拉菲克,他叫吐露马达,年纪也就将将够上五十岁。但在T国已经算“巴布(爷爷)辈的人了。
这个吐露马达是一个非常忠厚的老实人。他原先在中国的一个施工队受雇,但因为年纪大了,再也不能像小伙子那样干了,按理说就应该被解雇,但谁都知道,中国人、自从有了中国人就已经开始,同情心、怜悯心都是特强的,同情弱者是中国人的骨子里的天性。如果解雇他,那他的生活来源就被切断,何况他还有一个未卖出的女儿呢?正好,医院需要一个门卫,经施工单位介绍,他便来到医院当了门卫。还别说,这个吐露马达还真是一个兢兢业业、认真负责的人。受到了全院的好评。
一天他来到了诊疗室,正好柳柔值班。见是他来了,柳柔有些意外,但还是热情地问:“吐露马达,喂喂,西沙瓦(你哪儿不好)?”
吐露马达手捂着肚子,眉头紧皱说:“咪咪,西沙瓦!”说完使劲的拍拍肚子。
柳柔叫他躺在诊断床上,在他的肚子上按压了几次,发现他的腹肌很硬,便开了一张X光片的化验单,并给他指明了X光室的位置。
吐露马达在医院待久了,明白了柳柔的意思,连连摇头,并比划了“吃药”的姿势。
柳柔轻轻笑了,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要点药,看他也没有特别痛苦的样子,便给他开了几种药,详细的讲了那种药吃几片,一天吃几次。吐露马达连连道谢,拿着药走了。
谁知第二天下午,有拉菲克捎来了口信,吐露马达的女儿不行了,中国医生能不能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