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舒默总算明白为何那日谈话母亲会提起刘菡,他在艺大门口碰到她并非偶然。修尚英在教育界浸淫多年,本市几个学校的高层甚密,所以儿子在学校里的动态她也能了解的七七八八。这几年娱乐产业规模急速扩大,新人辈出,竞争压力也越来越大,明星心理咨询的市场需求旺盛。艺大也增设了心理辅导课,心理咨询中心也要扩建,计划招录一批讲师,刘菡是最早投递简历的,修尚英作为项目负责人亲自签发了聘用合同。
刘菡同修舒默一起到修尚英那打过招呼,就去了咨询中心。
“多好的姑娘,知书达理,学问也好。”望着刘菡远去的背影,修尚英瞥一眼懒洋洋坐在沙发里的儿子,话中有话。
“您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何必强求我呢。”修舒默觉得有些疲倦,但为了不让事情更复杂,他必须和母亲摊牌。“导演系常教授对您十年如一日的用心,您是怎么回应的?”
“突然说这些做什么。”修尚英鲜少愿意提及自己的事。
“如同你忘不掉我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一样,就算这世上其他的女人再美再好,但不是我想要的那个,我不会多看一眼。”
“舒默,你为什么不能成熟一点。”修尚英被触动了敏感的神经,“我和你父亲那时候的情况是很特殊的,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
“无论时代怎么变,人和人之间的真情是不会的。我知道什么对我来说才是重要。”
“本来我想保持一点客观公平,但今天见到她的表现,实在是失望。”
修舒默对着手指,慢慢开口,“她做的,不过如同您对我做的一样,护犊心切罢了。何况,孩子有自闭症…”
修尚英得知这个事实一下愣住了。
这是修舒默希望看到的效果,他站起来,走过去安抚的拍拍母亲,“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惜由于我的疏漏,让您对孩子和她都有了意见,刚才她也很生气,勒令我不准再接近他们母子。我想…”
“有机会我会跟她致歉。”修尚英退让。
“别,不知者不罪。”修舒默得寸进尺,“我只求您答应一件事。”
“我不会随便答应让她进门。哪怕有了孩子。”
“好巧,您跟她的想法完全一致。”修舒默有些无奈,“我只求您不要再把刘菡牵扯进来,让事情更复杂,静等我的好消息。”
“我不知道我将要等来的究竟是不是好消息,但也许你是对的。”修尚英叹了口气,像常教授经常劝她的那样,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两人孩子都有了,她再去做个恶婆婆拆散他们,实在不光彩。只是可惜了刘菡那丫头对她的一片孝心。
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是修舒默意料之中的事情。几年不见,她的性格变得粗粝泼辣许多,也不知是从来这样,还是只针对他一人。毕竟他记忆里锁着的还只是个懵懂而稚气的小女孩,至今,他都记得她倚着那些老爷车豪言把它们全买回家配衣服的样子。
把孩子接回家后,陈盈嘉抱着宝宝哄了好久,吃了饭又陪孩子玩了一会儿皮球,然后一起躺到床上,边轻轻拍着孩子,边讲童话故事,起先孩子还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似乎听得很认真,但渐渐困意袭来,眼皮开始打架,她把书放到一边,在孩子额上亲了一下,“睡吧。妈妈守着你,不怕哦。”
孩子睡着后,她拿起放在一边的平板电脑查询自闭症治疗的相关资料。就算她不能天天陪着孩子,至少应该知道基本的常识,提醒王阿姨注意。后面的行程,她打算跟连冠和商量,拍戏之外的其他活动尽量削减。
白露之后,天气渐渐转凉,周一到周三连着下了几场大雨。修尚英的风湿病又犯了,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觉。还是当年做知青时候落下的毛病。起先两天她自己喝点药,希望像往常一样忍一忍就过去了,学校开会的时候被常教授察觉了异常,电话打给修舒默告知情况,周四下午他没课,就开车过来带母亲去医院检查。
重新拍了片子,主治大夫帮忙看了下,说问题不大,还是据需药物治疗。从医院出来,他边走边嘱咐了母亲,“以后身体如果不舒服,就打电话,毕竟上了年纪,不要逞强。”
修尚英白了儿子一眼,“检查了还不是老样子。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现在说的轻松,万一要真病变,您又得给我安一个不孝的名头了。”修舒默说着俏皮话搂着母亲的肩继续往医院大门走。当初他执意搬出去住,一是为了上班方便,二是脱离母亲的管教,三来也是希望母亲和常教授能有点空间,可惜最后一样目的都未能尽如人意,修尚英常因为这件事念叨他不孝之类。
“少贫嘴。”修尚英忍笑不耐的拍掉儿子的胳膊。
修舒默躲了一下,后退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路人。他急忙回头:“抱歉…”
那人抱着个孩子,也不理睬他,急匆匆往里走。他望了一眼,才发现是陈盈嘉。
“西边是儿科,是不是孩子生病了?”修尚英也认出了他们。
“不知道。”修舒默尴尬的摸摸鼻子。事实上那天之后,他再没见过陈盈嘉和孩子,去了她住处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剧组那边也不允许非工作人员入内。
“愣着干什么,去看看。”修尚英下了命令,修舒默却有些迟疑,“那个,妈,我还是先送您回去吧。”
“我自己可以回去,你不用管我。快过去看看。”修尚英从事表演艺术几十年,儿子什么心思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进到儿科候诊厅,各种孩子的哭声叫他瑟缩一下,好在他个子高,巡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陈盈嘉和宝宝。
修舒默走近一点,就看到宝宝趴在妈妈怀里,胡乱蹬着脚,鞋子也没穿,袜子也是将掉不掉的挂在脚上,嘴巴周围有明显的破损,“怎么回事?”
“生病了,早饭过后就开始发高烧。”
“那怎么才来医院?”他蹲低一点身子,想把孩子接过来,才发现她大概是匆匆赶来的,蓬头垢面,脸色和唇色都泛着骇人的苍白。
“王阿姨说只是普通感冒,也给他喂了退烧药,但好像不管用。我下了戏回来发现孩子嘴巴里、脚底长了好几个疱疹…”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医生已经喊到了陈盈嘉的号,她急忙抱起孩子走进去。修舒默也跟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