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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世界以朴素示人,天涯海角都在它的怀抱,它也可以陪我们聊到天涯海角。它可以无私的陪伴每一个生命,却总要自私地默默走自己的路。在它面前,每个人都是一部电影。里面演绎着不一样的故事,却有着一样短暂的命运。有人说“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大概就是在说世界和我们之间的模样吧!电影尚能引起人的遐想,而现实的我们,有时候,连遐想都觉得是一种奢侈。

帆城傍晚的时候,在人才市场附近,十字路口处。这儿的一个小吃摊上,坐着一个人。他坐在一张桌子的旁边,嘴里叼着烟卷。他闷头闷脑的抽着烟,想着心事,就那么一根接一根的抽着。身旁放着他的行李,占据了旁边空座位。这架势摆开,别人都不意同他坐一张桌。独立于众人之外,单独一张桌子,坐在这儿的人就是武德治。

武德治坐下后,不招呼服务员,也不叫菜;就这样一边抽烟,一边发呆。桌角的地方,早已散落了满地的烟头。武德治其实早就饿的不行,但他的心思郁闷,又没人同他开解;他只好这样落坐一旁,默默琢磨自个的心思。这儿的老板与他相识且熟的很,所以,对于武德治这种沉默的闲坐,老板心中默许,并不介意。倘若一般生疏顾客,也像武德治这样坐在这儿,老板早发火把他打发走了。

“我说老五啊!你这大包小包的,这是咋地啦?”老板问他。

“哦,没咋!老规矩,来碗馄饨、几瓣蒜!”武德治有意回避。

“好类,二丫,上一碗馄饨!”老板对在灶台前忙活的二丫说道。

“你不是在瑞和搬家公司干活么?那里条件怎么样啊?”老板一如往常的和顾客唠家常。

“搬家公司条件好着呢,一个月2300,管吃管住。怎么样?好吧?”武德治有意显摆。

“真的!?那你这是?”老板看着他身旁的行李,再听他说的这些话,心里犯疑惑。

“哦!我呀,不行了!老啦,重活都干不动了,所以,想再另外找一个轻巧点儿的活。”

“这样啊!”正说到这儿时,武德治要的馄饨好了。二丫用一个铁叉端着碗,送到武德治的桌上,也就手把几瓣蒜搁下。老板一看武德治的馄饨上来了,就不好意思同武德治拉话了。于是就说:“你吃着,我还要忙!”。武德治:“嗯!那行,你忙!”。武德治肚子已然十分饿了,吃的着急,不小心把舌头烫了一下。武德治心想:真倒霉,工作倒霉,吃饭还要被烫,真是窝囊到家了。

武德治吃完馄饨,招呼老板结账。只见他小心翼翼在布兜里摸索着,老板在一旁站着,等着武德治把钱拿出来。老板:“算了吧!老五!还给啥?”。老板一边客气着,一边瞧着武德治从布兜里拿钱。老板看见武德治掏一沓钱出来,心里自忱:这沓钱大概有一千多块。武德治把这沓钱一张一张细细翻了一遍,从里边抽出一张十元的票子。他刚想给老板递过去,老板看到武德治递钱,自然也伸手去接。这时,武德治瞅了一眼手里的钱,发现有一张很破的十元票子。于是,他就又不自觉地,把刚要递出去的三成新票子收了回来。老板处此情景有些尴尬,但他并没说什么,任着八字胡换票子。

“老板,咱这馄饨多少钱一碗来着?”武德治问道,并把那张破破烂烂的十块钱递给了老板。

“还是老价钱,两块钱一碗!”老板随口应到,同时把那张破烂的十块票子,翻来覆去瞧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后,便将它妥善搁在钱箱里。老板顺手从钱箱里拣出几张零钱,找给武德治!武德治接了钱说道:“哦!先前好像是一块五啊,怎么涨到两块了!”。老板解释说:“哦!东西现在都涨价了,我们做小本生意,别人涨,我们自然也要跟着涨!”。武德治听完后“嗯!”了一声,并同老板道了声“回见!”,然后就拎起行李甩开步子朝西走了。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一个武德治茫然徘徊在大街上。他不确定自己受没受委屈,但彻底与瑞和搬家公司断绝关系却是真的。他清楚地知道身上什么地方揣着钱,钱现在还余几个数,这些他都清楚。武德治刚才付钱的时候,暗自数了一下。上个月工资他一分都没动,直到在刚才的地方喝了碗馄饨,才算有了支出。武德治心里还没打算好,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心里犹豫不决:是回家呢,还是在人才市场继续找活干呢?他想:或许应该发泄发泄!于是,武德治在超市里买来两罐啤酒,是易拉罐式的。这样的易拉罐式啤酒,对他而言鲜有接触。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包装,太过高档,心里自觉价格必然十分的贵。现在,他可有意放纵,管顾不了许多了。两罐易拉罐啤酒,花了他十块钱。他这才知道:易拉罐的啤酒并非多么的贵。于是,他想到了邱晓倩。他想:邱晓倩就好比这易拉罐啤酒,是高贵的城市女人。易拉罐啤酒怎么能和邱晓倩混为一谈,但武德治尔时尔刻就这么想。他又想到了和邱晓倩近距离的接触。武德治想:若不是司农上厕所,恰巧从外面听见碎杯子的声音,我现在或许早就跟邱晓倩那个了。武德治在心里恨着司农,昨天的事情在他看来,就像是做了个梦;那感觉既令他兴奋,又让他失望。

武德治接连喝了两瓶易拉罐啤酒,脑子里还依然清醒。这两瓶啤酒对他来说,根本拿他不下。于是,武德治趁了浑劲,又到超市要了四罐易拉罐啤酒,而且还捎带了几根火腿肠和一只包装烧鸡。武德治想借此排解忧闷,他忘情地喝着酒吃着东西。他看了看周围,发现自个正处在一个十分宽敞的地方。这里左边是热闹的各色门面,右边是一排正在建设着的房子。他正坐在这排房子前面、一块用来盖房子地基的石头上,身旁放着他的行李。他脚边放着三罐还没有开喝的啤酒,行李包上放着从超市里卖来的火腿肠:“邱晓倩啊,邱晓倩!”武德治边吃边吆喝。身为一个:已经度过数十个春秋的人,曾经历过数不清的起伏委变。到了彼时,身处此情此景当中,他也免不了会有点心痛。

武德治把东西吃完之后,去了如意巷。他觉得早应该去了,不管是为什么,说为了快乐也好,说为了发泄也好,说去找面子也好;到了现在,为了什么已经没必要追究,冲着不为什么这个原因,武德治扛着一大堆行李去光顾了如意巷。再没有比人才市场的人,更能知道如意巷这个地方,武德治自然也知道。武德治自知比别人老实,在帆城呆了两年,他一次也没去过。今天他来了,带着失落的心情,带着和邱晓倩那短暂而又令他销魂的时光。他想他要做,狠狠的做,他要找一个十分贵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做。

武德治打定了这样的注意,真的找了一个十分看得过去的女人。那女人妖艳大方,身肢纤瘦,穿着窈窕。在武德治看来,这女人虽然及得上邱晓倩的容貌,却没有邱晓倩那样高贵,所以在武德治的心里也自然没有什么地位。这个女人就像别人用过的东西,倘若拿到手里再用,非到万不得已不能见其珍贵。如意巷的女人,大概都具备这个特征:非到万不得已,不能见其珍贵。

还别说,这人要是倒了霉,蚂蚁伸出的小腿也能把你给绊倒。武德治这回去如意巷找乐子,乐子倒是找到了,却高兴不起来。因为那女人揩他的钱,而且一分钱都没给他剩。早上武德治起来后,发现昨晚陪过夜的女人早走了。女人临走时,把武德治的随身行李翻了个底掉。武德治一番检视,发现仅有的一千多块钱被那女人给提溜走了。他得知之后,十分后悔,暗自责备不该喝了酒来耍。武德治心里恼火,找到鸨姐理论。鸨姐同那女人是一个锅搅饭吃的,对于这样一个外面来抢食吃的人,怎么会施舍可怜呢!所以,武德治被人连踢带打的赶了出来。

武德治言说:“不把偷了的钱还给我,你们的买卖就甭想做好了”。武德治厚了脸皮,把行李朝门口一搁,自个坐在上面。店里的鸨姐也不去管他,随他在那儿坐着,顶多当他是摆在门旁的一个垃圾桶。

如意巷白天很清静,武德治里里外外一分钱也没了。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即便知道要往哪儿去,也还要先解决吃饭的问题。所以,他只好在这家名为“好再来”的铺面前边仰躺着,身下搁着的则是随身行李。武德治就这样挨了一天,肚子也跟着饿了一天。到了晚上,如意巷又开始热闹起来。武德治见机会来了,每逢有人来“好在来”这里,他就舍下脸面扯住人家,然后诉说在这家店里的遭遇。老主顾对于武德治的这番说辞,自然不予理会。新的主顾倒也有几个被武德治说服后,去了别的地方。鸨姐看武德治这样,心里气愤。“好再来”的小姐偷钱在先,鸨姐心知肚明,却不予理会。鸨姐心中充满着对武德治怨恨,不能叫人过来收拾武德治,也只得任由他在门口乱吆喝。鸨姐心想他肯定挨不过饿,不多时便会离去。然而,事情并非鸨姐想的那样。武德治不仅没有离去的意向,反而铁了心要在铺面门口坚守。其实鸨姐不知,武德治早就想走了,奈何没力气挪步。深夜的时候,武德治熬不住,只好趴在行李上睡了过去。有小姐告诉鸨姐说武德治不动弹了,她心里暗叫不好。她想这个人死在这里,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随便编个理由把责任一推也就过去了;但是顾客们要是看到这儿有个死人,这生意恐怕就不好做了。不得已,鸨姐夜半之时,命人将武德治抬出如意巷,扔在大街上。谁知这武德治并非睡晕过去,而是被饿晕了。当他感觉到被人抬起,立马精神起来,开始张牙舞爪耍起了三青子,抬他的人也没了辙。鸨姐看情况不妙,只得叫人给了武德治一百块钱。武德治这人老实,若非到了一分钱没有的地步,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彼时,他身上有了周转,先填饱肚子才是最要紧的事情。只好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他便再“好再来”上门之后,头晕地晃的离开了那里。武德治心中愤恨不已,心中发誓要将“好再来”里面的人,脱光衣服游街。他更有甚的想法:要把“好再来”烧个精光。武德治想第一个想法大概不太可能办到,但是第二个想法倒是力所能及。

于是,武德治便打了主意要烧“好再来”。第二天夜里,武德治在人才市场就地歇了。

那是夜半,他把行李托别人看管着;而后,他独自一个人悄悄走到这家“好再来”屋后。武德治在那屋子后面,堆了一大堆干柴,并浇了汽油。只见一根火柴下去,火焰嗖嗖地往上窜。结果,这大火把如意巷整条街都烧没了。再后来就有人报了警。这武德治傻着样儿,站在“好再来”的屋子后边,哈哈哈的大笑。直到警察来了,他还在那儿笑个没完。武德治见警察来了,自知犯了大错,所以也并不怎么反抗。武德治被关进了牢房,并且遭到严刑拷打,身上被勒出一条条血痕。当一下又一下鞭子声响起的时候,武德治感觉到了疼痛。他猛的一睁眼,原来这一切报复行为,只不过是他做的一个梦。他发现自个正好生地躺在人才市场上,身边的行李还在,那一百块钱还在。他这才知道已经在人才市场呆了好几天了,工作依然没见着落。

在后来的几天里,武德治耐心等待着被别人招走。这时候,关于武德治的流言蜚语,在私下里渐渐传开了。大家在背后时不时议论武德治,说着他那些桃色的事件。有的甚至还添油加醋,说他和邱晓倩已经那个了,并且还让邱晓倩怀了孩子。这样的言语,这里传一下,那里传一下,没几天便到了武德治耳朵里。武德治十分疑惑,这档子事情,怎么会被搞得众所周知呢?武德治听到那些说辞离谱的话,心里觉得好笑。武德治虽然在意,但没心情理会,只得笑笑了之。

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如意。他越是不理会,这事情反而越闹的凶。当闹成沸沸扬扬、人所共知的状况时,已然无法挽回了。这事情,直接影响了他在招工方面前的形象、人品。他去会招工的负责人,一说名字叫武德治,那负责人便考虑也不考虑,直接就给他一个不予接纳的通知。个个如是,就连最限制条件最少的清道夫招工方,也是人云亦云,随着大众的决定。于是,武德治的生活再次面临压力,陷进了流言蜚语的漩涡当中。

他搞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按照正常的情况而言,他愿意把工钱降低,以此来换取一个适当的工作岗位,任何一家厂子都不会拒绝他的。然而,偏偏身上背上了“不老实”、“心怀鬼胎”等不利己的名目。这样一来,他口中的降低工资,则间接默认了那些流言蜚语并非假话。武德治这样的做法,反而带来了更为不利的影响。哪有人会主动要求降低工钱呢?这其中要是没有鬼,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

直到后来,人才市场里来了八字胡,武德治的事情才算告一段落。八字胡也被赶出了瑞和搬家公司,八字胡先前不好意思对武德治说起前因后果。后来,两人都处于不被人招的境况之中。在十分被动的情况下,彼此才对调戏邱晓倩这件事有所交流。八字胡和武德治大谈特谈,对于各自的桃色经历,也都进行了实质性的讲述。八字胡把怎么样藏邱晓倩的洗澡房里,又是怎么憋着气欣赏了邱晓倩美丽身躯,以及如何忍受不住并冲上去跟邱晓倩亲密等等,说的一清二楚。当然,对于如何挨了耳光,如何被司农教训,八字胡则闭口不谈。武德治也将经历详细告诉给八字胡听,至此,这俩人,对于招工方为何把他们拒之门外,仍旧没搞明白;虽如此,却还把邱晓倩的一颦一笑拿来说谈。不知道这场十分热闹的谈笑,是怎么被人才市场里的人听了去。人才市场里,竟尔传开了关于邱晓倩各式各样的事情。

人才市场的确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热闹起来。但是,他们也终究受到了排挤,被招工方列入了黑名单,不与接纳。人总是需要吃饭活着的,俩人无奈,迫于生计,他们开始走街串巷做起了捡破烂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