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点的时候,帆城陆陆续续燃起了街灯,一排并着一排。打远处瞧过去,有看天上星星的感觉,更有众星伴月的感慨。帆城就好比月亮,那些闪烁着的灯光就犹如星星一般。月有阴晴圆缺,帆城也一样,阴晴不定,时而圆润光亮,时而深藏隐晦。帆城亮在各处似星星般的灯光,也时而繁星点点,时而月明星稀。帆城到了这个点,街上行人非但没减少,反而愈加多起来。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一派欢欣雀跃的景象。白日里十分高档而又冷清的酒店、酒吧,夜里时候才开始热闹起来。它们很像家养的猫,白天趴在地上睡大觉,一到了晚上,耳朵便机灵起来。猫的行动常跟猎物一致,老鼠向来都是夜行者,猫也只能随了“衣食父母”的生物钟,昼伏夜出。酒店、酒吧也是如此,白天稀稀落落,像猫一样睡大觉,一到了晚上,专门逮些“衣食父母”的夜行者。
那些挂着世界名牌、中国主打的衣服店、鞋店等,此时早已闭了铺门。因为它们知道,高端大气的物件向来不能做“锦衣夜行”的事情,以免掉了身价。白天穿衣服向来给外人看,要讲究风度,展示魅力;夜里穿衣服多是给亲人看,讲究温度,可随意一些。倘若在家里,还要再穿着笔挺、正式;岂不是要把会议啦、谈判啦带到家里来。这样一来,哪还有温暖、亲和的氛围可言。
在街边摆各种地摊的人,也在这个时候开了班。他们的眼睛放满了光,嘴里可着劲吆喝。借此来拉拢顾客,以博得众人光顾。这类人群,白天要防城管来撕门脸,到了晚上才壮了胆子敢出来。据说城管白天都迫于职业所限,清醒的很,常在脸上刷了“取缔非法经营”的大字报。到了晚上,他们脸上油漆一抹,显出一副常人脸,也就相对温和。小摊小贩,正是钻了这个空,才得以有所收入。
帆城正如众多城市一样,虽说小些,却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同类城市应该有的东西,帆城这里也同样找的到;同类城市找不到的东西,帆城没准能够找得到。大凡市级城,必然五味杂陈、鱼龙混杂。多有红灯区啦、禁区啦、逍遥街之类的地方,帆城也不例外。这些地方总能在正当场合做些滥竽充数的事,在一般场合做些掩耳盗铃的事,在必要场合做些守株待兔的事。
靠着帆城中心广场、往北有一家医院,在医院楼背部、靠北几近于村落的地方,有一条街。这条街不在帆城的大街大道之中,属于数不清的小街小巷里其中一条小街。街道十分窄小,三人并排就能把街道横截。两旁建有琳琅满目的房舍,高矮不等,却也能鳞次栉比的排着。这里白天没人味,十分清静;只有一两个过路的、卖糕点、蔬菜之类的小商贩,在这里来来回回吆喝一番。夜里却热闹非凡,人味十足。
这地方与别的街不同,夜里的时候,他们每家门楼旁,都会挂上一个几近一丈的如意。凡是挂着如意的门楼,都是这行当里边的一份子。挂如意这个别致的地方风俗,也有特别的寓意,意为客来客去皆称心如意。当然,如意这东西,也是他们生计来源的一门手艺。凡是在这条街上干这行的人,大多都打了如意的幌子,多少会点编制如意的手艺。
瞧!现在这条街正十分热闹呢!!
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街头巷尾还有吆喝着卖炸货的摊子。之如炸臭豆腐,烤地瓜,小菜加小酒等等。诸多小摊子一个挨一个摆在宽阔处,等待路上行人光顾,一家家忙的不亦乐乎。
“暗行生意”最热闹的一家,是一个门脸叫“生死门”的铺面。铺面两旁分别挂着一个一丈方圆的如意,如意下面的穗缨子赘的老长;风一吹过,如意左摇右摆,仿佛在充当着店伙计的角色。
屋里迎面而来是一个烤漆柜台,造型十分考究,表面十分光滑。只见红色配着黄色,十分惹眼;柜台拐角的地方,无棱无角,曲屈光滑。两旁各罗列座椅一张,每张座椅可坐三人。柜台到门口的距离十分有限,靠左的地方有一个楼梯,往上直通到二楼、三楼房间。生死门是一座三层小楼,最底下是招待客人的地方。此处空间节省,能够活动的地方也就十平米模样,要想有充足的活动空间,上了楼梯之后才能看得到。
生死门店面里的座椅上坐满了人,厅里也有人;屋里有不下十人在那里嘀嘀咕咕,吱吱哇哇的大声说话。一个中年妇女鸨姐坐在柜台里面,一个男招待坐在柜台旁的高凳子上,正悠闲地抽着烟卷。
一个西装革领的人正与鸨姐说着话。
“我是老主顾了,到这儿也不下三十回了。您也应该知道咱心里,最看重哪个人秀得如意不是?”
“这不是么,您瞧!我给您留着呢!”鸨姐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如意。如意绣工十分精致,上面贴着一张十分妖艳的女人照片。
“得!您对咱真是照顾,咱也决不会亏待您。老价钱400!”西装先生说道。
“楼上请着您恁!”老鸨招呼一声高凳子上的招待员,意思要让他领着这位西装先生上楼。
招待员得到指示,于是就殷勤招待这位西装先生上了楼。
“下一位”鸨姐喊道。喊声一起,这小空间里更加热闹起来。
这里有着不可言明的规矩。一个如意上面贴着一张女人照片,这照片里的女人做了小姐,这贴了本人照片的如意就代表着她。然后,鸨姐把这些代表着姑娘的如意,搁在一个精致的展台上,供来客们挑选。双方交易明白,或在生死门楼上留宿,或带了小姐出去开房,便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知道这规矩的人,看中哪位姑娘,就出钱把如意拿下。然后由招待员领着上楼去对号,这便算把事情做成了,剩下的就是快活享受了。像生死门这样的大门面,打了宾馆的幌子,做着给人消遣的勾当。尚有小点的门脸,先在门面里买了如意,再由专人领路,去向帆城犄角旮旯较为隐秘的地方,才得以会见如意上的人。帆城局事人员对于这样的事情,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街面上也只有像生死门这般大的门脸,敢把事情做的光明正大一些。因为,做这样事的人,担的风险极大,没有十分安全的退路,也不敢如此张扬。
八字胡和壮汉何叶茶别了古凡之后,他们就径直来到这如意巷子。两人中,何叶茶推着单车,八字胡一路跟着。他们穿行在如意巷里,东瞅瞅西瞅瞅。当他们看到生死门的门口围满了人,便臆断这里的姑娘应该十分娇娆。以往,他们来到这里,只是随意转转。今天有所不同,他们要来这里当客人;心境不同,心气也自不一样。
俩人在生死门的门口,呆了有一个多小时,总算轮到了他们。泡女人这事也要排队,职工吃饭排队并不稀奇,可是妓院门口排队则少见。可见精神食粮与生存口粮的地位一边大,都要排队才能领得到。它们也同样是为了填饱肚子,这样看来,来妓院门口买精神食粮尚在情理之中。
八字胡耳语何叶茶看着车子,他则去里边选姑娘。
“老板娘,你们这儿那啥是不是?”八字胡初来这种场合,所以问话有些没头没脑,不对规矩。那鸨姐一听,马上就能知道眼前这个人,百分之八十没干过这种事。于是,鸨姐心里便有意要捉弄他。她想平日里都是有钱无势的人,骑在她头上来撒七撒八。今日难得有一两个新人送到她手中,若不调戏调戏,恐怕对不起这“鸨姐”的名字。
“那啥是什么呀?”鸨姐挑衅一般的问道。
八字胡自觉干这种事情难为情,也打心底以为:像这样的事是不可能挂上招牌,也不敢做的明目张胆。孰不知要饭的尚有丐帮,更何况要出卖精神食粮,那就更有登堂入室的规矩了。
“那啥就是那事不是?”八字胡出了汗,身上每个毛孔都在颤抖。他眼睛瞅向门口的何叶茶,一副求救的模样。然而,何叶茶正出神地瞅着这条街的犄角旮旯,有意回避。那意思像是在表明态度:没工夫、也不打算帮你。
“那事又是什么事呢?”老鸨子悠闲的咋了一口茶,眼睛并不来招呼这位滑稽长相的八字胡。鸨姐心里早已打定了注意。她想即使决定让他进来,也还只能招待一位;房里仅剩下一位姑娘了,其余的姑娘早已各花各主。她看着门外推车的那位,估计也是来干事的,所以,鸨姐心里在想:他们要是出不了大价钱,我是不会让他们轻易上楼的。
“得,我还是跟我那兄弟商量商量,再过来问您?”八字胡十分窘迫地出了生死门。鸨姐看着八字胡的滑稽样,心里暗笑。
八字胡不停拿手擦着额头上的汗,仿佛身在烤炉旁边一样。
“我说兄弟,还是你去说说吧!我这不好意思张口呀!”八字胡心里紧张非常。
“瞧你那点出息,得!你扶着车子,我去问问。”壮汉是个粗人,说话自然粗声粗气。
“喂,你们这姑娘什么价钱?”何叶茶气势汹汹的问道。
“什么姑娘什么价钱?”鸨姐本意要捉弄荷叶茶,没成想遇到个实在人。何叶茶听后思索一番,他心里理解的是:不同的货色不同的价钱。
“得,那你拿几个出来,咱瞧瞧!”
鸨姐回味着刚才的话,才咂么处其中的意蕴。于是,也只好顺水推舟,打消了逆水行舟的念头。她们这行本来就图赚钱,捉弄八字胡纯属心理上的一时兴起。这当口鸨姐也不再装腔作势了,把最后一位如意姑娘的照片指给何叶茶瞧。“呶!今晚只这一位有空了,你瞅瞅吧!”。
何叶茶扫了一眼照片上的姑娘,眉清目秀,干净利索。
“什么价钱?”
“老牌式,一个如意价200!
“200?!我去问问我那兄弟去!”
“这姑娘只能招待一个人,要是俩人的话,就得加100!”老鸨子瞅着他们俩说。
何叶茶心里暗数兜里的钱,他着今天只带了一百块钱,没把工资都带在身上。今天下午吃饭花去不少,剩下的钱已然不足一百。他想八字胡手里应该带的钱多,便跑出来问八字胡:“老哥,那老女人说要200块钱。而且听她那话的意思,今晚上只剩下一位姑娘空着,其余的姑娘都有人包了。而且她还说,要是咱们两个人的话,就得添100也就是500!你看这事咋办?”。
“哎呦,我的妈呀,这不是宰人么!我他妈一天工资也就几十块钱。这地儿可真够黑的,要不,咱们到别处瞧瞧?”八字胡说。
“成,那咱就到别的地儿转转!”何叶茶说完,朝着鸨姐吼了一声:“我们到别地瞧瞧去!”鸨姐瞅着他们俩穷酸样,她心里头压根就没指望他们能进的来。听到何叶茶的话后,鸨姐哼了一声。
八字胡同何叶茶转悠了大半天,连续问了几家,价码都是200,只有一家姑娘的价码是150。因为这家姑娘有些老态,所以,价格也就有所降低。八字胡想:反正就是图个乐子,比起自家的老婆,要算的上年轻。于是就把心思同荷叶茶说了,荷叶茶也同意八字胡的看法。这事快成的时候,却出了岔子。令八字胡没想到得是,何叶茶居然没有把发的工资带上,临了还要借他的钱去嫖。八字胡知道后,气不打一处来。俩人转来转去,还是没有成,俩人心里边都装着不乐意。何叶茶朝八字胡借钱的时候,八字胡说自个兜里也只装了100块钱。其实他身上带着工资呢,但是心里不情愿借给荷叶茶,只好憋屈了心里的欲望,把这档子钱给省了下来。
最后,俩人蔫头耷脑的走出了如意巷。走出巷子的时候,大道上只能看见:挺拔着的路灯还在上着班;道上,隔个几分钟会有一辆轿车迅速驶过,之外全是寂静了。他们估摸着已然深夜11点了。八字胡说回无名村,何叶茶自觉着这一趟帆城之行没有收获,回去肯定让武德治笑话。便把这心思,讲给八字胡知道。八字胡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挺对。随后,八字胡便提议说:“去找个旅馆住得了”。何叶茶是地地道道的工人,旅馆对他而言也只是俩字。他也压根不晓得什么叫旅馆,所以,他心里没底。荷叶茶提议说:“随便找个地方猫一宿得了,还找什么旅馆啊!反正现在天气也不是太冷,还不至于弄感冒。”。这提议八字胡接受了,于是,俩人来到了偏街的人才市场。这里有村子,也有麦秆堆,大多数的地方他们也熟悉的很。结果,俩人就随便找了一个麦垛,把自行车也拿麦秆盖上,就这样安顿了下来。
夜里1点多左右,何叶茶听到自行车的响声,误以为有人来偷车子。他打眼瞧过去,身旁不见了八字胡,便断定是八字胡骑了单车。何叶茶想:八字胡不会是骑车回无名村了吧。一转念,随之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脑筋一转,便明白八字胡这是去干什么事去了。何叶茶忍不住笑起来,不一会儿他便叹着气睡着了;一连串呼噜声也高一下、低一下地打的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