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无米村最难熬,没有足够的准备恐怕很难度过。大雪一落地,就意味着三四个月里边,要与温暖绝缘。白雪下下来的时候,桃李河河水也要开始冬眠日子。桃李河也像人穿衣服一样,先是薄薄的冰碴,慢慢的越穿越厚;直至穿的冰层外衣有十几厘米之时,才没了动静。慢慢的,日子一天天往前走,也就再难以听到冰层下的水流声了。有人说“流动的河水不结冰”,这话或许不假。桃李河的水是流动的,长年累月东来西往,但它却结冰。至厚的时候,一辆拖拉机开进去,也还可以承受,并不至于冰层破裂。所以,桃李河上一结冰,往来井子街米胡同之间的人们,常不过桥,总要从冰上走。他们随意选择地段,并能轻松地滑到对岸。
最有趣的要数捉灰毛兔、黄鼠狼之类的野物。那时候,厚厚的雪把无米村盖成白色。雪最深的时候能没过膝盖,当然,这样的时候挺少,但每年总有一次这样的大雪。这时候,是在野外淘野物的最佳时机。灰毛兔、黄鼠狼极爱干净,常会出来小解、大解,这时候它们就会有足迹留在洞口外面。这时,只要能见到新鲜的脚印,基本上都可以顺着脚印找到它们的洞口。这样,再去捉它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其实这样的机会并不多,新鲜的脚印有时候也并不精准。兔子和黄鼠狼都是狡猾的动物,它们也有巧妙的应对策略,有时候顺着它们的新鲜脚印,也会扑个空。因为它们总会故意走出一段莫名的迷魂路,就是说有时候它们走出来的脚印,是一条干扰路线。你如果真的顺着那脚印走下去,会把你引向一个有终点却没结果的位置。只有最精明的猎人,才能轻而易举分辨出它们踏出的迷魂脚印。有的脚印只有去的,却没有回的;有的脚印则在中途某个地方,转好几个圈。这些家伙也并不是那么好逮,至少普通的村民拿它们没办法。而且,一只灰毛兔常会有五六个洞穴;每外出一次,就换一个洞穴住。
无米村的冬天一来临,北地的三个工厂也开始变得冷清起来。只有最东边那个家具厂人来人往,也还热闹一些。北地大大小小的树木,也都银装素裹。若不是熟悉路况的人,是不敢轻易进树林的。因为,有的地方看上去跟旁边没什么两样,可是一旦走进去或许就是一个深坑。有些坑还非常深,能有两三米,别说小孩掉进去不易上来;就连身高一米七八的大人掉进去,也极难上的来。
西面的草甸子也不再有牧羊人的身影,极目远望,只能看到像沙漠一样无垠的白。牧羊人早就在秋天的时候,就做足了准备。他们在草甸子稍微远点的地方割了草,天气晴朗的时候,就拿出来晒。草晒干之后,他们就把这些晒干的长草捆成一束,或在院子里堆成一个草垛,或在棚子底下堆成一个草垛。尚有极精细的老人,会给这些干草另外腾出一间房子,把干草平整的放在里面。有的人家少棉被,有的干脆连棉被都置办不起,这时候干草堆就成了他们度过冬天:必备的选择。
井子街古城墙荒郊一带,也开始走进了人们的视野。虽说这里曾有过光怪陆离的传言,但是为了能获取上好的灰毛兔毛皮,有些村民也开始铤而走险。井子街的人虽说富裕,也还有人往荒郊里扎堆。荒郊深处,紧挨古城墙那里,无米村的人是不敢去的。那里也根本无路可走,再加上盖着厚厚的雪,就更没有人去了。村民们也仅仅是在荒郊的边缘地带游离,他们最频繁出没的地方,是靠近王八湖东岸和南岸的一小块区域。因为在这块区域,有时候可以偷猎到王八和大条的鲤鱼。王八湖的规矩鲜有人犯,但是,为了度过寒冷漫长的冬天,米胡同的贫困户就以捉灰毛兔为名,来此偷猎王八和鲤鱼。王八湖的管理人员不下二十人,在冬天的时候他们常不愿意管这些个闲事。有时候,即便发现有偷猎者,他们也懒得穿衣服起床去追赶。一者:天气实在是太冷了,二者:很难追上,也不愿意去追。
一到冬天,米胡同和井子街打麻将的人就开始多起来。米胡同里三个寡妇瑶家里那更没的说,来往人群那是络绎不绝。他们煨着火热的炉子,窝在云雾缭绕的水蒸气里面,裹着棉大衣,瞪着直打哆嗦的双眼,吆五喝六的干麻将。
一事闲,事事闲。吉利谷小学早也放了寒假。这里也有段时间,看不到孩子们的身影。宿舍里的老师们,也都各自放了假,四散回家去了。仅留着米光和古岛两个看大门的,在学校里守着。土校长给他们的通知是:“你们愿意回家就回家住,家里呆腻了就还来这里看着学校。”。其实学校里也没什么要看顾的,米光和古岛二人却非常愿意在学校带着。因为他们两家的房子极简陋,土胚墙,柴草屋,还要小心着生火。柴草在冬天虽不易燃,可不小心着起来连家都能给烧没喽。学校里虽然冷清,可那儿的房子是砖瓦房,而且极干净,也不怕生炉子。米光和古岛冬天在学校里,比在家过的舒坦。所以,一放寒假,他们就非常开心。既可以睡懒觉,又可以闲逛,还不必开大门关大门,更不用把闲言碎语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