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古丐和二愣子下了工。二愣子在树林的临时窝棚里,将挂满淤泥的脏衣服换去。古丐则站在二愣子的窝棚外面,他肩膀上搭着一条擦汗的毛巾,上身穿着假军装绿大褂;腰间束着一条五颜六色的绳子,脚下蹙着一双绿布胶鞋。那大褂的肩膀、袖口、以及靠近脊椎的地方,破了几个大小不等的洞。他正喜盈盈的数着当天的工钱,神情相当专注。古丐:“一百零五、一百二十、一百五、两百”。一直数到三百二十五,才歇了嘴。二愣子:“行啦,别数了;头子不会少给你的,每次都数来数去;你不嫌烦啊?”。古丐没搭他的话茬,转而问二愣子米有量:“你发了多少?”。米有量一副把古凡当傻子看的模样,他说:“切!还不一样多,你怎么每次都觉的头子会多发给我钱呢?真是莫名其妙!”。
米有量换好衣服,从窝棚里出来,手里捏着一身脏衣服:“这衣服都一个月没洗了,也该洗洗了!”。古丐:“我的都俩月没洗了,还没有你的衣服脏呢!你这是干活,还是吃泥巴呀!“。米有量:”古丐,要不你给我洗得了,我给你十块钱!“。米有量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拿衣服往古丐面前杵!古丐:”你可拉到吧!我还想找人给我洗衣服呢,给二十我都愿意!“。米有量哈哈一笑:”这是你说的!你把衣服脱下来,给我二十块钱,我帮你洗!“。古丐:”想的倒美!等回去,我让我儿子帮我洗!“。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拉这话,工地上的人也走的走,吃晚饭的吃晚饭去了。他俩也随着众人往家赶,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的乐呵着!古丐和米有量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就扯到了米胡同的寡妇瑶身上。二愣子:“这几天窑上的活开始加量了,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古丐:“是啊!去街上找个局,小搂一把怎么样?”。二愣子:“去街上啊?我看还不如去白去兰那里小搂一把呢!她那里这几天肯定热闹,怎么样,一道去玩两把?我都有两个月没造荤腥了,顺便抖搂抖搂!”。古丐听米有量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有俩三月没去西娥家了。古丐:“也是哈!这几个月,窑上的活昨儿赶今,今赶明儿的,我也没寻思着这事!得,吃晚饭去逛一把,明天不来工地了,歇两天舒坦舒坦!”。二愣子听古丐这么一说,不觉有些不悦意:“不是吧,老哥!这两天你再不上工,你还等啥时候上工啊,眼看着能挣钱的日子也没几个月了!你又要隔三差五的撂挑子,你可真行!”。
眼看到了米胡同后街,二愣子兜里掏两根烟出来,递给古丐一支。古丐:“我随便说说,这好时候,我能不来么!“。临了奔东西的时候二愣子说:”你不跟我一块去啊!怕啥?那白去兰又不是你的真老婆,只不过长得像而已;瞧你那点出息,西娥都快奔四了,有什么瞧头?“。古丐:”我都快奔五了呢!正搭!“。二愣子:”那好,你搭你的,我搭我的!赶紧去吧,要不,被别人蹬了山;别人占山为王,自个只能去混小喽啰了!“。古丐和二愣子头一点,手一摆,各奔东西背道而驰去赶点!
米胡同的寡妇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她们院子里摆下场子,茶水点心伺候周到。麻将桌上轮番上阵,赶着谁兜里大发,谁当正主。多的时候,寡妇瑶的院子里能支开三张桌子。烟酒瓜子花生零食齐全着呢,八点开始支场子,九点上人;一两圈麻将打下来,瓜子壳能造一地。寡妇瑶院里不单单有男的,妇女挨着个扎堆也不少,有的时候能开两桌妇女牌局,一桌爷们牌局。所以,寡妇瑶院里,基本上见天都热闹非凡。这个不成文的规矩,要等到散场之后生效。哗啦啦几十圈一过,临了散场的时候,赢钱最多的人走在最后;借了黑光,跟寡妇瑶说话。这说话的内容大体有两项,一项是场子费;一项是商讨留宿的事!场子费各家不等,像二条前胡同白去兰这个寡妇瑶,私底下收场费一张票百元。九条后胡同的陈凤芯,私底下收场子费八十元。十六条后胡同的西娥,私底下收场子费九十元。在寡妇瑶家留宿的话,起价都在一张票百元,感情好的另加,这也要因人而异。
那个时候,像这种事情,都不是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米胡同里的人,十户有九家是喜欢搓麻将、玩骨牌的。米胡同大街各大小卖部,他们都有这样的摆设。一支开局,就招人,人围的多了,生意也就好做一些。同样都是摆场子,小卖部算是个业余,寡妇瑶那里才算的上是专业。这其中的原因仅仅在于:开小卖部的大多不是夫妻,就是老头;而寡妇瑶支场子,一为生计,二则因为她们早已视名声为身外之物了。再者说,寡妇瑶都不是土生土长的无米村人氏,抹不抹脸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