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少卿心中一阵郁闷,却又不能不接着李仲飞的话说下去,只好道:“卑职在崇安处处受到刘将军的掣肘,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李仲飞显然不满意他的托词,轻轻哼了一声道:“没有刘阳明的支持,你便什么也不能做了吗?既然查到现在仍有山匪四处为祸,就应及时发兵制止,就算一时无法将其重创,也不能任其肆意妄为啊!”
“将军教训的是,是卑职执拗了。”谭少卿垂首道,“卑职一直以为刘将军才是崇安战事的主将,主将不言战,卑职不敢僭越,因此想等将军来到之后再做打算。”
李仲飞沉声道:“现在我来了,不知谭将军有何打算?”
谭少卿忙大声道:“有将军为卑职做主,卑职再也不用去理会刘将军了,明日一早,卑职便率兵清剿山匪。”
“你要进山?”李仲飞看着谭少卿,有些无奈。
谭少卿想也不想便道:“卑职练兵多时,相信挟将军虎威,定能一战功成!”
李仲飞苦笑道:“就咱们这一千人,怕是连人家山寨的影子都看不到,便要铩羽而归了。”
不战不行,战也不行,谭少卿彻底懵了,怔怔问道:“将军究竟何意?”
“等曲瑞回来再做安排吧。”李仲飞叹口气道,“你照常派出侦骑巡视境内,咱们不能进山剿匪,也不能让山匪四处扰民,银矿更不能再被劫掠。”
他顿了顿又道:“依我看来,这个刘阳明分明是见山匪退走,有意独吞战功,不愿让豹卫插手。但山匪一日不除,崇安一日难安,我绝不能容忍刘阳明养匪自重!”
“卑职谨遵将令!”谭少卿抱拳行礼,转身出了帅帐。虽然李仲飞无意用膳,但他却不能真的让这位上官饿着肚子等曲瑞吧?
于是饭菜上齐之后,谭少卿还抱来了一小坛子酒,不过被李仲飞拒绝了。二人边吃边聊,等着曲瑞回来,所说不外乎豹卫先锋军这十几天来在崇安打探到的消息。
谁知这一等竟是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曲瑞才带着一脸的愤懑回了豹卫大营。
李仲飞正在帅帐与谭少卿叙话,见状皱眉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刘阳明那厮甚是可恶,硬将卑职留了一夜。”曲瑞气呼呼地嚷道,“天亮才放卑职出城。”
李仲飞看看曲瑞身后,拉长了脸道:“你一人回来的?刘阳明呢?”
“这正是卑职气愤之处。”曲瑞见旁边几案上有碗茶,也不管凉热,端起来三两口喝干,抹着嘴道,“昨夜他说城中有事安排,无法立刻动身,今早又说境内山匪尚未肃清,责任重大,不敢擅离职守。”
李仲飞冷哼道:“你没有告诉他,是我让你去找他的?”
“卑职当然说了。”曲瑞坐下,气呼呼道,“但他说将军若有大事,可进城找他,他随时设宴恭候。将军听听,他刘阳明算什么东西?竟连将军的话也敢不听!”
谭少卿在旁道:“启禀将军,当初刘阳明便是这般搪塞卑职的,只不过多了一条卑职就算进城,他也不见。”
“这刘阳明究竟想干什么?”李仲飞低吟一声,问曲瑞道,“你问没问他山匪的事?”
曲瑞点头道:“卑职问过了,刘阳明说山匪确实攻打过县城,而且攻势非常猛烈,甚至一度冲上了南城城墙。”
李仲飞目光一凛,看向谭少卿。
谭少卿忙离座躬身道:“卑职没有说谎,卑职相信那些被侦骑询问过的百姓也不会说谎!其中为何与刘将军所言大相径庭,卑职想不明白,还望将军明鉴。”
“将军莫慌。”李仲飞摆摆手,示意曲瑞继续。
曲瑞舔舔嘴唇道:“刘阳明见山匪势大,便提前发了告急塘报,又担心朝廷对此不予重视,才谎称县城丢了。好在崇安军民齐心,山匪攻打了一天一夜,情知无法攻克,在损失了数百人后便自行退去了。”
“原来如此。”李仲飞沉吟道,“山匪退走之后,刘阳明可出城追击?”
曲瑞摇头道:“没有,刘阳明说当时伤亡惨重,为了守住城池,但凡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百姓全上阵了,打退山匪尚属不易,根本无力追击。”
李仲飞唏嘘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崇安的百姓受苦了啊!这雷扬看来不像你说的那般,只为了飞虎军家眷无依无靠才重设山寨的啊。”
曲瑞咬牙道:“雷扬已经自食恶果,带头攻城之时被弩箭正中胸口,命在旦夕,山匪退后至今躲进深山不敢露面。”
谭少卿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不可能!刘阳明若是凭借一座中县县城打退了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山匪,还阵斩数百人、重创匪首,已是大获全胜,他为何不向朝廷报捷?”
李仲飞冲曲瑞道:“你如此问过刘阳明没有?”
曲瑞挠挠头道:“卑职想不到这么多,卑职只问他既然山匪遭受重创,为何没有在豹卫先锋到达之后与其联手,进山彻底剿灭残匪?”
“对啊,他为何没有?”李仲飞话刚出口,便想通了其中原委,冷哼一声道,“他自己没能力进山,又不想与豹卫分功,宁可错失良机也要按兵不动,可恶!”
曲瑞附和道:“刘阳明说他不敢贪功冒进,万一中了山匪埋伏将会前功尽弃。至于为何不与豹卫联手,他只说谭将军新至,不熟悉地形与敌情,不敢擅用。不过卑职与将军猜的一般无二,定是他想独贪大功!”
李仲飞起身绕出帅帐,拍了拍谭少卿的肩膀,将其轻轻按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在帅帐中度了几步,沉声道:“刘阳明所言与谭将军天差地别,其中必有蹊跷,看来我真的有必要亲自去会会他了。曲兄弟备马,咱们这便去崇安城。”
曲瑞不满道:“将军去见一个小小的左营兵马使,岂不失了身份?”
“查清真相才是首要,其余的事也顾不得了。”李仲飞笑道,“如果刘阳明真是表面忠勇、内里奸佞,到了问罪处置之时,我再让你耍够威风。”
“哈哈,到时候卑职会亲手摘了那厮的脑袋!”曲瑞干笑两声,出帐去了。
谭少卿不无担心道:“要不要带些兵马?”
“不用。”李仲飞笑的格外轻松。
谭少卿坚持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将军如今乃大军主将,出不得丝毫差池。”
“这样啊,好吧。”李仲飞略作沉吟道,“你去挑几个武功好些的跟着便可,万一之时,也能跑跑腿送送信。”
“是,卑职这就去办。”谭少卿点点头,也跑出了帐外。
不多时一切准备妥当,谭少卿选了五个身手敏捷、心思灵活的小校随行,然而未出营门,李仲飞突然拨转马头,又返回了帅帐。
谭少卿仍在帅帐外观望,见状奇怪道:“将军不去了?”
“去自然要去,但不能这么去。”李仲飞跳下马,随手解开了肩上的大氅,“昨夜我换下的衣物还留着吗?你去拿来,再给他们找些寻常百姓的衣物。”
见谭少卿不解,李仲飞笑道:“刘阳明既然敢骗朝廷,难保不会对我说谎,我们不如乔装改扮,先从崇安城的百姓入手,等将真相查清之后,再去找刘阳明。”
“将军妙计,只有百姓才是最清楚真相,最有可能说出真相的!”谭少卿赞叹一声,亲自去置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