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雄霸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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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急躁

隔着淡薄的江雾,一袭半旧白袍的魏越隐约看到码头上熟悉的人影在盼望,仿佛在等他一样。

三年的忍耐,在这一瞬间爆发,魏越十指紧紧扣在甲板上,眺望码头的双目绽放着炯炯神采……以及仿佛饿虎护食的坚决。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自己能征善战又机智百出的形象广为流传,容不得蔡琰不思念。

尤其是自己的酷烈狠厉,对现在的蔡琰存有特殊吸引力;性格相对宽厚的顾雍,一贯为蔡琰所轻。

还没经历过大起大落和种种凄惨的蔡琰,以一个天才美少女的高傲眼界打量世界,喜欢的自然是刺激一些的。

而蔡琰,是一个十分了解自己的人,陪着自己一同成长,是无法被替代的。

此时此刻,扬州丹阳郡,大将军府从事毌丘毅以丹阳都尉的身份开始募兵,他此行募兵的对象正是天下有名的强军丹阳兵。

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

丹阳兵除了兵员尚武、勇悍之余,还有另外两个特点,一个是丹阳兵招募时往往兵员之间存在宗族、乡邻、姻亲等关系,这一点使得丹阳兵对外有极强的报复心,也不容易控制,这是一支始终保持自己思想的军队,因为丹阳兵的特殊性,与其他军队不方便配合。

最后一个特点在魏越看来丹阳兵跟巴人雇佣兵没区别,那就是丹阳山中产铁,丹阳人多从事冶铁,其兵器多是自己锻造,除了铠甲需要另行拨付外,丹阳兵会自带兵器。如果放开对丹阳兵的盔甲禁令,那丹阳兵将会自备铠甲。

实际上,丹阳兵已经出现自备兵甲应募的情况了,因为世代应募,已经让丹阳出现大量世代当兵的人家,类似于世兵制的兵户。这些世代当兵的人家自然储有兵器和铠甲,同时子弟精熟军中规矩,应募后稍稍整训,就能以最短时间、最少的军械拉出一支敢打敢拼的强军。

毌丘毅在丹阳募兵的消息一经传开,弃官逃亡的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得闻此事,刘备颇为心动,可又存有顾虑。

自鞭挞报复那督邮后,刘备就与关羽、张飞弃官而逃。

督邮不是张飞一个小吏打的,而是他堂堂安熹县尉刘备打的,还是绑起来当着城中士民打的,无疑狠狠地践踏、藐视了朝廷威信。虽然朝廷没有对他这个有脾气的宗室子弟发出通缉,可就怕遭人惦记。

若现在去毌丘毅那里应募,说明出身、履历,被毌丘毅逮住惩治一番也算得上是罪有应得,被毌丘毅绑起来打一顿也不算离奇。

可又这么隐匿着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于是刘备与关羽、张飞说及此事和自己的顾虑:“就怕毌丘都尉生性狭隘器量不足,逮着为兄昔日一点小过不放。兄鞭挞督邮本就触了犯上、违禁之罪,若遭惩处也是该有之事。就怕二位贤弟随兄前去,被毌丘都尉迁怒诛连。”

郡督邮干的就是巡查县令、长、丞、尉这些县主官的巡查官,对于县级官员来说,督邮的威慑力比郡主簿、功曹还要大。刘备最大的错误不是暴怒时打了督邮,而是当众打了督邮。

张飞不似关羽那样慎密,他也厌倦潮湿的南方气候,环脸硬须衬托下,原本四四方方的脸看着似乎圆润不少,他带着美好期望分析道:“毌丘都尉奉大将军令前来丹阳募兵,可见如今正是朝廷需英雄效力之时。以兄长之才量,毌丘都尉岂会迁他郡之旧罪,来责今时所缺之壮士?”

刘备想了想也觉得这番话有道理,又微微侧头看关羽:“云长如何看?”

见两个人目光落来,关羽抬手托住自己下巴,食指贴在脸颊指尖轻轻扣着这两年特意积蓄的鬓须:“兄长,毌丘都尉与弟同邑,算起来两家也算世交。弟昔年杀豪强出逃时,毌丘都尉就已应募去了河东骑士营,故至今未曾相逢,不知此时心性如何了。若是少年时,毌丘都尉乃勇烈、磊落之人,绝非钻营、不仁不义之辈。”

一个人再变,十年内也改变不了多少,带着重新入仕的心思,刘备领着关羽、张飞和各自新打造的兵器、铠甲,如丹阳人那样去郡城宛陵应募。

朝廷募兵,不是你想当就能当得,当兵是改变命运,学习本事,积攒财富的寥寥途径之一。故对兵员存有严格的选择,除了身世清白、健壮外,募兵还有一个基本要求,那就是应募之人,要参与平时县尉主持的训练,最少要有一年的时间。

这些募兵要求,对刘备三人自然不会产生障碍。

刘备是孝廉刘弘之子,东郡范县县令刘雄之孙,济川侯刘惠之曾孙,还是当朝大儒卢植的弟子,本人又有本事以及平黄巾的功勋,这种人物投军,谁会拒绝?张飞是豪强之子,也是有文化、武技双全的杰出人才;关羽出身河东郡,家中世代入职北军,又是毌丘毅的同邑人,相识,自然不会存有一点障碍。

刘备身高七尺五寸,张飞八尺,关羽九尺六寸的身高出现在考核军吏面前,就能保证三人入选。甚至,往往关羽这种体貌雄武的人参与募兵,会立刻成为关注重点。

吴县重明里,蔡氏宅院。

蔡邕并不在吴县,而是去了山阴县探望生病的韩说,帮助韩说整理文稿。

心中挂念韩说的健康问题,可难得蔡邕不在,应付完一众居住在重明里求学的各地士子后,夜色初起之际魏越就来到了内院,蔡琰的闺房,这是一座新修的二层木制小阁楼。

当察觉到屋内的水花声,魏越轻呼一口气,对跟在身后的魏续打了个手势,就抬手轻轻推了推门,并无声响,门也没动。

魏越拔出匕首对着门缝比划,屋内浴桶之中,蔡琰已从脚步声中听出来人,并看着门闩轻轻移动,不由轻咬下唇。仅仅稍稍片刻,她索性扭头过去故作不知,光洁白嫩细长的双臂抓起小桶,舀了一桶水又朝自己头上浇下,水流哗啦啦,一头浓密又长的头发漂浮在桶中水面,混杂着一些泡开的各色花瓣。

成廉看着重新关上的门,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上,里头那可是如今海内第一鸿儒蔡大家的次女,如今已与河东卫氏嫡次子卫仲道订亲的蔡琰。

偷盗人家未过门的少女,还是在对方家宅中,成廉怎么都觉得这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一颗心砰砰跳着,或许频率比魏越、蔡琰两个当事人的还要高。

他来回徘徊在后宅与前宅的拱门处,不时扭头去看那座近年修建的木制小阁楼,来回七八圈没有听到什么惊呼声,不由心中一定,步履也悠闲起来。

紧接着,一阵沉闷脚步声入耳,惊的成廉几乎原地一跳,落地时已转了半圈看着前宅走来的典韦与一位身穿锦衣的蔡氏健妇,堆出笑容成廉用一个自以为随意的笑容问:“典君,宿夜一事已安排妥当?”

典韦点头,脸色严肃上下打量成廉,又斜眼看一眼拱门那头的后宅:“子明,可见着少君了?”

说着典韦扭头看健妇,示意道:“园中仆从已烧好热汤,就等少君沐浴后,进行晚宴。现却在客房寻不到少君,子明可知少君去处?”

成廉见那健妇看他的目光有异,只能硬着头皮说:“少主游览前宅,说建筑与三年前大不同,多了太多陌生的人与物。少主颇为不喜,便说去宅院外寻访旧人,问问近况。”

重明里的百姓,魏越是很熟悉的,他是在重明里百姓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的。可蔡氏宅中多出来的一批陈留籍贯仆从,他对这批人一点都不感冒,而这批人对他这个‘蔡邕无数弟子’的一员,貌似也缺乏必要的尊敬。

成廉所说连典韦都不信,更别说这健妇。

这健妇见典韦呵斥成廉,督促成廉带他去寻魏越……没心思再跟着典韦这个陈留老乡叙旧,这健妇就在典韦、成廉面前径直走入后宅院落,并敲响小阁楼的门,与蔡琰隔门问答了几句。

成廉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典韦则看着那健妇一扭一扭的矫健腰肢抿抿唇角。

魏越这个当事人‘跑到’宅院外找重明里相熟的村民叙旧去了,那蔡琰吩咐准备的晚宴也就没必要进行了,故而入夜后的蔡氏宅院陷入了寂静。只是蔡氏仆从,与魏越的部曲各有心思,相熟的聚到一起讨论着。

小阁楼,二楼四面墙壁满是堆叠的竹简,产竹的江东,竹简虽然臃肿,但却是成本最低廉的文字载体。

正中间,有一张似床的青竹长排,长排周边垂着一圈蚊帐性质的轻薄丝纱。

蔡琰声音沙哑,缓缓讲述着这三年半时间里的变化,随着石经面世,带给她们一家的变化是极大的。生活起居方面得到了极大的,几乎是本质上的改变,而在重明里以及吴县的地位也超然起来。

她的平淡语气中,魏越知道了重明里以及重明里周边几个里的相熟同龄男女多已成婚,一些少年投军而去至今未归,也有瘟疫传来出现满门而灭的惨剧。蔡琰所讲的,都是她生活周围邻里遭遇的不幸事,极少有幸运、让人喜悦的。

这些邻里也都是魏越所熟悉、认识的,这些人处在相对富饶、平安的吴地依旧会大面积的遭遇不幸,对此魏越无话可说,今后的大灾难一旦爆发,是不会有净土的。

讲完邻里间的事情,蔡琰谈起了顾雍。

十九岁的顾雍已在年初时被朝中公卿征辟,而顾雍尽数推辞不曾入京;五月时经过地方州郡举荐和朝廷认可,被直接任命为合肥长,连基本的考核都免了,完全是蔡邕的面子。

“依父亲来看,元叹师兄不该急于出仕,还需修养才器、名望。还说元叹师兄如今出仕,会消磨一腔锐气,并说少年老成非好事。私以为,是阿越功勋卓异,让元叹师兄受名利拖累,不得不急于出仕。”

雒都中知晓魏越、顾雍关系的人不算多,而吴郡、江东这里,几乎各家都知道顾雍有个狂妄放肆,叫做魏越的师弟。

魏越听到这里不由轻叹一口气:“以顾氏、陆氏之老成,元叹急于出仕,又岂会是因为我的原因?元叹师兄成婚在即,其宗族势弱,能得一县长官位,才不会使顾氏、陆氏颜面上过于窘迫。”

“可堂堂一县之长,却因名声之故不加考核而任免,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例子,此例不该开。”

顾雍的祖父、父亲完全就是奇葩,不当官也就罢了,连名士都不愿意当,一个游山玩水,一个去琅琊道宫厮混,完全的败家行为。以至于现在顾氏势微,也让顾雍原来相对平等的婚姻,演变成了顾雍依附陆康的形势。

这是顾雍、陆康都不能容忍的,关乎颜面、家族声望。这种情况下牺牲顾雍的潜力,提前出仕也就成了一种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