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雄霸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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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渭北之战(一)

当夜,西路军拔营时,黄琬与皇甫嵩在行军队列南侧对酌,兵马踩踏而起的扬尘在夜风中向北飘去。

魏越手持旌节立在黄琬身侧,头微微垂着听黄琬与皇甫嵩的交谈,两人的话题并未拘泥于这场战斗,而是叙旧,谈及了不少朝野老人。其中大多数人已经淡出朝野视线,有的正在淡出,如韩说由侍中迁升江夏太守,到江夏不足两月就因水患问题而免官。

怠政积压而形成的水患与韩说没有任何的关系,而韩说也就乘势下野回吴郡山阴老家去了,以一种淡然的姿态接受不公正的处置。

皇甫嵩提及韩说多有羡慕,却口风一转从韩说身上移到魏越身上,看着黄琬笑道:“在河北时,多听将士言五原魏扬祖有通鬼神之能,回京后又多听人说魏扬祖与韩叔儒乃忘年之交,其风角之术不在韩叔儒之下。就是不知此类传言,是真是假呀。”

黄琬扭头瞥一眼魏越,回头看皇甫嵩:“这有何难?义真大可一试。”

皇甫嵩笑吟吟抬眉看魏越,呵呵笑了笑又看了看左右,就问:“扬祖,为何入夜后风往北吹?”

魏越扭头向南,轻轻合眼似在认真聆听,稍稍片刻后魏越神色了然状,缓缓点头,这才回头看皇甫嵩:“回槐里侯,入夜后南岸寒于北岸,而渭水温热。”

“哦?这又是何道理?”

皇甫嵩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笑着说道:“我等都知河岸边入夜有河风吹来,起风因由难道仅仅是入夜后河水温热?”

魏越轻轻点头:“是,槐里侯大可差人去南岸一试。入夜后,北岸河风大于南岸。若是大河处,两岸风向难定,渭河处南山高于北山,故而夜风往往北向。”

见皇甫嵩还是一副思考模样,魏越可不想详细解释太多热比容之类的东西,就扭头看一旁手举火把的持戟小校道:“我有小法可验证一番,槐里侯一见便知其奥妙。”

皇甫嵩点头应下:“那老夫就看看扬祖手段。”

魏越将旌节递与身侧胡轸手中,取了一截细绳和半页左伯纸,拿刀将左伯纸削切成蚊香状,挂在细绳下悬放在火焰两三尺上空,蚊香状的纸片迅速旋转起来,一片低微诧异惊叹声中,魏越扭头看皇甫嵩:“火上气热,气热升腾这就是向上的风,与冬日沸水雾气上升同理。这股风向上,四周的气会涌来,这又是另一股风。今渭水夜中温热,其河面又广阔,故而有风向上,又因两岸冷热有差,故而我等在岸边感受到的却不是向河中的风,而是河中吹来的风。”

皇甫嵩还是皱眉,稍稍片刻后摇头苦笑,却眼巴巴看着魏越:“其中道理老夫有理解之处,也有不解之处。”

魏越则回以苦笑:“山水地势各有不同,江河泛东流是众所周知的常理,被推为一时至理。换到更远的地方,或许江河会向西入海,可见所见所知之理,并非真理、大道。”

皇甫嵩的思维似乎被魏越的回答带到另一个层面去了,在他思考沉吟之际,沉默良久的黄琬开口,带着笑容仰视朗朗星空:“扬祖言下之意,简单明了。可我等即将老朽之人,放不下江河东流入海的成见了。扬祖?”

“在,黄公有何吩咐?”

“扬祖,我等视江河东流入海为常理,扬祖却说更为遥远的地方江河西流入海也是常理。那这些相违背的东西常理之上,可有真理?”

魏越思考之际,黄琬就对皇甫嵩说到极西之地的国家、风土,口中对‘大秦’元老院制度颇为推崇,让魏越感觉嗓子眼有点干。经过商人之口,其实汉人不仅知道大秦罗马,还知道大夏的前后变故(马其顿扩张、衰败),只是很多的人将遥远西方的传说当成了笑谈。崇尚律法的大秦元老院制度,也不算什么秘密。

黄琬的话题勾动皇甫嵩的思维,皇甫嵩想了想也笑问:“极西之地江河西流入海,而我中国之地江河东流入海……这是何道理呀?难道,东水与西水有大不同?”

他笑着又补了一刀不让魏越轻松过关:“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众人所争在于高处,众人所恶在于低微处,水往低处流乃是大道理呀,可为何会有东西之别?”

周围小校、军吏无声息中扭头看着魏越,等待魏越的回答。

“因大昆仑山在中间,故水有东流、西流之分,也有南流、北流之别。天下之大远非九州所能限,中国之大不过九天中九天之一而已。我曾听人说我中国九州乃大禹九州,非是天下九州,大禹九州乃天下九州之一而已。而天又有九天之分,故这方世界有九九八十一个中国大。”

见众人无语,反正又没几个人能辨明真假,魏越又说:“我若所料不差,光是大昆仑山及余脉所占,就有三四个中国大小。”

皇甫嵩眉头紧皱:“那为何西域临近大昆仑山,却少雨多旱?”

魏越扭头向南反问:“敢问槐里侯,南山大否?”

当然大了,堵住了司隶与益州、荆州,善于山地生活的巴人都未能征服、探明南山,更别说农耕为主的汉人了。

“以南山之大尚有缺水之处,那以天下之广阔无垠,西域缺水不足为奇。”

魏越说着面南,抬手指着南岸偏西一点的地方,语气朗朗似在质问皇甫嵩:“白日里我巡视四周地形,我所指乃是斜谷道所在,此处东百余里就是子午口,西三五十里就是五丈原。斜谷道有斜谷水,五丈原在斜谷水与渭水之中,为何干旱少雨,鲜有高深密林?”

五丈原周边的确显目,南岸群山绿的发暗,只有五丈原周边以岩石、土垄为主,缺乏足够的林木遮护。

皇甫嵩只是微微颔首不再提问,也不点评魏越所言。

分别后,向眉县行军途中,魏越有些看不懂皇甫嵩今夜的招待,就问黄琬:“丈人,皇甫嵩为何不谈战事?”

“战局已定,何复多言?”

黄琬说着一笑:“或许,此时张纯已率军杀入眉县城中,眉县入手我军利于不败之地,此战无忧矣。对朝廷也有交代,而西凉叛军又非我西路军所能平定,静静等候朝廷处置就是。”

稍稍顿了顿,黄琬忍不住感叹:“张举声名狼藉,被朝野看做恣意妄为之辈,乃世间罕有之狂徒。若非张举口出决堤之语,换个人来,关中豪强岂会如此乖巧、顺服?就连皇甫嵩、董卓,也不敢明言决堤要挟之事。或许说了,也不足以令关中豪强信服。”

对此魏越也是笑了笑:“名声坏了也有坏的好处,祸福相依而已。”

黄琬想了想张举今日恐吓法清、孟陀时的情景,还是忍不住摇摇头露笑,就跟绑匪勒索金银似得,一个个瞪大眼珠子恨不得杀了对方。

笑声敛去,黄琬又说:“张举有狂妄之名,扬祖也不差多少呀。皇甫嵩今日相送,席间说话提及扬祖只是想与扬祖结识一番,而扬祖不依不饶以大昆仑山之谈让皇甫嵩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昆仑山早有,可究竟在何处无人知晓,是和模样也无人目睹。扬祖言辞凿凿似曾目睹,皇甫嵩又未曾见过,驳也不是,不驳也不是,十分恼心。恐怕,今夜之后,扬祖也会有狂士之名。”

魏越低头笑了笑:“大昆仑山就在那里,皇甫嵩想去看看小婿自会给他指路。”

黄琬只当魏越在诓骗唬住皇甫嵩后开玩笑,就笑着问:“那大昆仑山在何处呀?”

魏越抬头想了想,斟酌言辞道:“过昆仑山再向东南两千里,就是大昆仑山所在;从益州蜀郡向西偏南四千里;从凉州敦煌向南六千里也能抵达大昆仑山。身毒国在大昆仑山南,地势平缓。若经西域、贵霜抵达身毒国再北行,可见大昆仑山。”

看魏越说的认真且言辞凿凿的模样让黄琬忍不住发笑,长长朗笑之后,黄琬呼出一口浊气,因战事走向而轻松,可还是忍不住担心,问魏越:“扬祖,若叛军云集攻来,我军可有相抗之力?”

“有,攻取眉县后,中军移至眉县;左军进占宋扬部营垒,右军依成国渠堤岸列阵。如此一来,我军正北面、东面、东北面无敌,且南面又有渭水之阻,这就使得我军只需应对西北面来敌,可专心对敌。”

顿了顿,魏越说着露笑:“形成如此局势,我军就会利于不败之地。若叛军与我交战,同享地利,我军以静制动有城、寨可依;虽兵力不如叛军,但并无多少弱势,故而决战有五成胜率。”

如果按着之前最差的预估,全军背依渭水,东西展开十余里阵线与叛军对战,是非常吃亏的。各军之间的配合几乎等于没有,而且缺乏战斗纵深,一旦被突破就是拦腰斩断,很容易陷入苦战坏境中。

现在阵线有眉县城做支撑,又能占据成国渠地利,可以极大的增强对叛军优势骑兵的抵抗力;同时战斗纵深增加,利于军队轮替作战,能避免伤兵、溃兵大规模死亡的事情发生。

此时的眉县,守城叛军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潜在’的盟友会突然反水,眉县东、西、北三座城门大开,负责夺取眉县的张纯部控制城楼后就蜂拥而入,迅速肃清街道上的叛军,将叛军压制、驱赶到城中军营处。

而眉县南门十余里处的水寨也燃烧着火焰,关中人为主的水寨轻松易帜,叛军为数不多的运船全部落入西路军手中,完全是意外之喜。

当副将杜楷、丘力居、抢占成国渠阵地时,叛军韩遂所属的宋扬部见东面火光四起而眉县、眉县水寨也意外起火。为保存本部实力,宋扬很干脆的提前焚烧营垒向西撤退,星夜中未作充足准备的宋扬部在撤退中过桥时陷入混乱,人马牲畜多有落水者,喝止不住反倒更乱以至于全面失控、裹挟着宋扬向西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