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了家,小女孩在我的家里,还是穿着那身绵的运动服,脆脆地声音笑着,坐在沙上发,电视换了频道,依然是相亲节目,老头子在泡功夫茶,跟女孩说他年轻时在工厂里跟人谈恋爱的事。
两人边看边笑,很甜蜜的样子,是只有亲父女才会有的那种甜蜜,看父亲跟女孩那么开心,我都有些嫉妒了。
父亲看到了我,停止了交谈,严肃了起来,问我:
“吃过了没有?”
“嗯啦,三碗拉面。”我点头,我看小女孩。
小女孩鬼鬼地对我笑着,吐了吐舌头,婴儿般明亮清澈的眼睛,狐疑地看着我,问我:“哥,你真不认得我了呀。”
小女孩要多可爱就多可爱,小脸蛋粉嘟嘟的,真有种去掐一下的想法,我正准备说几句好听话。
发现父亲也看着我,一脸的戏谑。
有一种人,他看你的时候,你就会感觉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你所有的虚伪,不造谱的想法,他都能一眼看透,你的心肝肺都被他看透了一样。
老头子看我,我就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真不爽,那点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于是我冷着脸说:
“不认得,你到底是谁?”
小女孩看了眼老头子,偏头问:“叔,要不告诉哥哥吧,别耍他了。”
“他活该被耍,一起长大的妹妹都不认识,这么蠢,一点都不像我的儿子。”
父亲说着,起身回屋子,我看的出来,父亲因为耍我而很开心,其实我也蛮开心的,我低声说:老头子。后对他做了一个要打的动作。
老头子回头,我急忙把手背到了脑后,做了一个挠头的动作。
“小子,别随便在老子后边按来按去,小心我揍你。”
老头子说。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心想,这老头子,屁股后长眼睛了,这么厉害了。在十六岁之前,我从来不敢这样对父亲。
老头子进了屋子,女孩指了指放在电视上的镜子,扮出一个可爱的笑脸。
我对女孩笑了笑,问她:“你是赵晓雯,一点都不像。”
“我就是啊,女大十八变啊,快十年没见了,只准许你长成男子汉,长帅,就不许我长大了,长漂亮了。”赵晓雯笑着,吐了吐舌头,对我做了个鬼脸,她似乎很喜欢扮可爱。
“可是,你长的也太,太……”我说。
赵晓雯比我小一岁,可看着最少比我小四五岁,这是因为她有一张可爱的不能再可爱的娃娃脸。
说起赵晓雯,我就不得说说我父亲的江湖故事了,我父亲曾经有一个好兄弟叫赵天长,也就是赵晓雯的父亲。
我家现在的房子对面的房子,以前就是赵晓雯家,听跟父亲关系好的叔叔们说,父亲和赵长天是一起从农村出来的,一起玩到大的,一起买的房,又同一天结婚的好兄弟。
对了,我想起来了,父亲变成酒鬼的那年,正好是赵天长去世的那年。
赵天长是因为杀了自己的嫂子被抢决的,听城里人说,是因为他做老师的哥哥不给他父亲赡养费,还当众辱骂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才动的刀。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道听途说,到底真假,谁也不知道。
但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夜里,父亲正在教我写作文,一个长头发的青年推开了门,那个长头发的青年是晓雯的姨父,他对父亲说了句:
“许哥,天长出事了。”
父亲从沙发下抽出一把刀,对我说:
“许斌,没有我,给谁也别开门。”
那是我看的唯数不多的父亲的紧张,父亲回来的时候是半夜的三点多,他身上有血,没有开灯,他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个晚上,一直抽烟,抽了四包烟。
也就在从那天开始,父亲爱上了酒,疏远了我。
如果不是赵晓雯的出现,我都忘记了这件事。现在想想,父亲在夜里喝酒时的空洞目光,还真不全是为了那么女人,可能还有兄弟情。
那次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人们说的并不一定是事情的真相。
赵晓雯就是赵天长的女儿,小时候大人们总拿她跟我开玩笑,说她是我媳妇。
赵天长死后的第二年,赵晓雯的母亲跟一个男人好上了,后来他们去了新疆。
因为我父亲和赵晓雯是铁杆兄弟,我跟赵晓雯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了,那时候,她总是跟在我后边,像个小跟屁虫。
我跟赵晓雯分开九年,九年的变化太大了,她一点都不像小时候,不想上学时,哭着让我背的干瘦女孩了,成了一个亭亭玉立,可爱的像天使一样的美少女。
“太漂亮了是不是,我也觉得呢,可是我十八了,人家却都说我十四五岁。”
赵晓雯嘟了嘟嘴说,九年,漫长的九年,在赵晓雯一嘟嘴的瞬间,时光似乎回来了。
“确实不能怪人家,你长的没法让人觉得像十八岁。”我坐在了赵晓雯的旁边,打量着赵小雯。
我太关注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了,没注意别的,聊这个话题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并不完全像十三四岁,她的胸不高挺,但绝对是正常十三四孩子长不出来的。
赵晓雯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转了转身子,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大了,不是光屁股可以面对,也不是随便可以乱看的了,我急忙望向电视。
我观察她时的样子,实在有点不太礼貌,很尴尬,在跟女生打破尴尬局面方面,我一直不太拿手。
有人说女孩的心理年龄比男孩的要成熟三岁,在解决尴尬方面我觉得这话很实在,她改变了话题,问我:
“哥,你这些年在外边都做了些什么?你一个人在外边三年,肯定受了不少苦吧。”
“还好吧,没受什么苦。”我说。
我出门时初中刚刚毕业,说没受苦,自然是假的,可要说受苦,还真不算受苦,至少没有挨饿受冻过,至于跟雨的事,肯定与赵晓雯问的苦无关。
“你变了,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不诚实了,我到宁县才一个多月,都觉得受了不少苦呢。”
晓雯娇滴滴地声音对我说。
(后边的文字,就直接用晓雯写称呼了,感觉亲切,看着舒服,写着也舒服。)
“那你说看,你到底受了那些苦了?”我好奇地望着晓雯问。
晓雯叹了口气对我说:“你是想知道就在宁县呢,还是我的全部经历呢?”
“你想说那些说那些了。”我说,我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这一点,跟我的父亲很相似。
“好吧,那我告诉你,就告诉你一个人,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包括叔叔也不能说。”赵晓雯严肃地望着我,她长的太可爱了,严肃起来依然很可爱。
我努力让自己不笑,我说:“好,我保证啊,拉勾。”
小时候我们就是这样,在外边做了坏事,为了不让大人知道,就拉勾。
“拉勾上吊,不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小狗。”
晓雯晃着我的小指说,那样子,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她跟一个十八岁成年的女孩联系起来,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好。”我说,我捏着她的脸蛋。
“嗯,我后爸……”
晓雯的后爹是少了两根指头的男人,但木工活做的很不错,在宁县的时候,他父亲对她们都很好,可到新疆一切都变了,这个男人并不像追她母亲时表现的那么好,还是个喜欢动粗的男人,时常对她母亲动手。
好在这个男人能挣到钱,在经济上倒是对晓雯母女不错。晓雯小,晓雯的母亲又是个没主见的人,因此也只能将就着过。
直到两个月前,赵晓雯从学校回来,发现自己的后爹跟别的女人在鬼混,于是赵晓雯这才决定,毕业后回宁县。
回来后,一开始在餐馆里端盘子,可她太小了,干不动,于是只有投靠她的小姨,这才有机会照顾我的父亲。
晓雯说的时候异常的平静,那种平静让人感到难过,让我感觉欣慰的是,经历了这样的生活巨变,晓雯还能保持一个这样的性格。
晓雯请完了自己的家事,沉默了一会,又恢复了调皮可爱的样子,对我说:
“哥,怎么样?妹子受了不少苦吧,我有爸妈都那么苦,你一个人没人照顾,肯定比我苦。”
“唉,大妹子,我们俩才见面,我们就要互倒苦水吗?是要用苦水淹死我们的重逢吗?这气氛太悲了,不要不要的,走,我们出去走走,看看老神爷去。”
我对晓雯说,晓雯的生活已经够苦的了,我才不会把自己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倒给她听呢,她那么可爱,我才不要她为我担心呢,好吧,我好像高大尚的过头了,其实我是不想告诉她我和雨的事,私心了,男人都懂的私心。
“好啊,好啊,你背我啊。”
晓雯说着,伸出双手要我背她,我无奈地笑着,背起了晓雯。
小时候就是这样,晓雯要是被她爸训了,或者是那天不开心了,就到我家来,闹着让我背她去玩。有时候她不想上学了,赵天长叔叔就来叫我,同样让我背,那时候,我心里是很别扭背她的,怕人家说小雯是我媳妇,可是老头子逼着我背,我也没办法。
晓雯伸出双手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是那个干瘦的女孩,如今变的像个小天使。
“好吧,就用我宽阔的背,背一头不想走路的小猪。”我说着,背起了晓雯,我现在喜欢背她了,不只是因为漂亮,还有一份我说不清的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