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大明恶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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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戚继光视察

又过了两日,昨日一场秋雨气候显得更冷。

但开荒热情更为高涨,湿软的泥土上,将极大的增快开田进度。

张家小两口也赶着驴车来到白石墩,雨后正午天气明媚,惨白的秋日阳光下空气格外的湿润。

受训家丁在不远处操练,赵期昌坐在木墩上,手里抱着暖暖茶碗听着。

张承甲坐在他对面,吃着一条烤鱼:“丈人那里行了方便,就看三叔父收留不收留了。”

小两口的百亩田地不是卖给赵鼎明,而是抵押借贷,弄了二十贯钱,以及五十石小麦。偏僻地方的硬通货是粮食,田亩买卖的结算单位也多是粮食。

“文书都立了,你跑过来问我答应不答应?”

没好气嘀咕一声,赵期昌下巴一扬,左手指着西边:“这样吧,这个冬先留在墩里帮闲。开春后,那边两里远的地方,咱要建个小庄子,到时候分你两亩建宅子。”

“还帮闲?咱可不想再看人脸色……”

张承甲嘟囔一句,看着赵期昌道:“三叔父,你说能在墩里找块地搭个棚子,咱便能操持老本行。”

皱眉,赵期昌道:“你家那味道,咱忍了三年,着实不好受。我家芸娘跟了你,这种味道少闻为妙。否则你那岳父过来,说不得乱棍打死你。”

嘿嘿一笑,张承甲讪笑着:“叔父,咱没旁的本事,这也没法子不是?”

赵期昌笑了笑:“想想也是,这两****在红石山砍些竹子,就在墩墙外头给你搭个棚子。然后,你准备怎么做?”

张承甲指指一旁驴车:“棚子、家伙事齐全后,咱到各处收猪狗鸡鸭,买卖就能办起来。”

努嘴想了想,赵期昌低头饮一口茶水:“随你,年关时的确能挣不少。对了,听说衙门里缺个砍头的,杀猪和杀人也没区别。要不接了这差事,一年砍几个人,也能活的快活温饱。”

行刑的刽子手,还真是一个高技术高收入行当。

今年入秋监斩死囚时,原来的刽子手段老头儿闪了腰,行刑台上老头儿受罪,受刑的那位也遭罪,脑袋硬是被个仓促上台的新手锯了下来。现在衙门出了文书招人,一直没人去,成了乡野杂谈。

“损阴德的钱,不挣为好。”

张承甲说着露笑,意有所指:“叔父,这可是个练胆的好差事。”

赵期昌摇头:“别想那么好,衙门里不会让卫里壮士轮流开刀。刑场杀人也是杀人,杀了人的人抱成团,没人喜欢。”

模仿着赵期昌语调,张承甲摇头晃脑:“想想也是。”

赵期昌一点明,张承甲就理解了,一帮杀过人的人还是有组织的,那就是不小的麻烦。

卫里各家比家丁数量、武备,但潜藏的要素就是谁家的家丁手上有人命。张茂的家丁都跟着张节在外面干过仗,所以中右千户所里张茂家里不是最有钱的,就凭有一帮见过血的家丁,就是仅次于戚家的家族。

戚家强,不是因为戚家世职最高,更不是因为戚家有钱。戚继光现在养着的十几名家丁已经捉襟见肘,可这批家丁都是他父亲留下来的悍卒,都是走南闯北什么阵仗都见过的狠角色。

所以戚继光在岳父王栋的帮助下成为卫佥事,卫里各家也只是颇有异论罢了。对那个卫佥事的图谋,蠢蠢欲动永远也只是蠢蠢欲动。

戚继光不犯大错,上面不剥夺这个差事,就没人敢硬抢。抢到了,戚继光翻脸后,也没人能握的住。卫里,终究是讲究实力的。

登州卫是边塞半实土卫所,比不得辽东、奴儿干都司实土卫所逍遥自在土皇帝生活。但与衙门关系也就那样,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

最可怜的就是内地腹心的虚土卫所,一个知县就能对着卫所指手画脚。

登州军户与民户发生案件纠葛,都是双方一同审案,因此也会扯皮。裁决这类事情的,就是那位朱应奎朱道员。

正午饭后,张承甲拉着驴车准备去砍竹子,赵期昌则与几名受训家丁谈话,通过谈话确定对方的欲望理想,以及胆量。

已经有两个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被赵期昌指示教官团队给寻刺赶了出去。

至于受训家丁的见识,目前赵期昌还用不到这些人的见识。这是以后家业扩张后,需要的东西。现在,他只想熬过这个冬。

随后家丁开始操训,赵期昌坐在木桩上,翻着《武经七书》找理论根据,提笔写着兵书,兵书名字叫做《三十六计》。

对于武举,他三五年内受限于身体情况,不会取得什么好成绩。唯一能爬上去的,就只能从其他方面着手。

《三十六计》他自然能背下来,可他位卑言轻,又嘴上无毛,抛出《三十六计》也没什么用途。唯一能增添这册兵书份量说服力的,除了鲜明的战例外,从《武经七书》上引经据典,引先贤之语作为佐证,便能增强兵书气场,不会被人因为他的年纪、屡历所看轻兵书,进而被丢掉垃圾箱。

而且大量引用,更能将他从兵书原创者拉低到编纂者。

因为武宗正德皇帝好武,如今国朝四周边患严重,可名将辈出。但是这批人已经老了,新锐将领还在战事中属于打磨阶段。所以此时的军界,有一种奇怪的断层,只能怪正德皇帝死的太早。

他想升官,可更不想放弃基业。那种带着家眷四处奔波,年老后卸甲归田却什么都没捞下的命运,不是赵期昌想要的。

没错,耳目娴熟的《三十六计》此时还没有出世。

孙孟娘蹲在一旁,不时给砚台里滴几滴水,研墨。看着赵期昌手中勾勒出一行字,只觉得好看,自家老爷就是不凡。

南边中千户所通向刘家旺戍堡的官道上,十余骑路过拐了进来。

两三里的路程,对于奔驰的马队而言,也就赵期昌写一行字的功夫。他察觉动静瞥一眼,写完一行字戚继光十余骑就来到了眼前,勒马声连着甲叶哗啦声,十余骑都已跳下战马。

戚继光的家丁太好认了,一水的京营红边蓝底罩甲。不是铁叶子编成的罩甲,是简化的棉甲,两层厚棉布夹着铁叶子以铜铆钉固定,胸口处黄灿灿的铜盘护心镜。这身打扮,卫里独一份。

放下笔,赵期昌笑着起身:“下官赵期昌,拜见戚掌印。”

戚继光接着盔带,伸手摆着:“不是公事,咱恰好路过见兄弟开田,就领着儿郎过来讨碗水喝。”

领着戚继光坐到长条圆木上,戚继光将高尖头盔放在一旁,指着长跑的家丁:“老弟,怎么开田时,也在操训呀?”

赵期昌接过孟娘递来的碗壶,给戚继光倒着凉茶,涮了茶碗,看着茶碗中茶末子打飘,道:“戚掌印,这地方要耕战两手抓,松了农耕饿肚子,松了操训就要丢吃饭的家伙,不得不如此。”

戚继光双手接住茶碗仰头喝光,赵期昌继续添茶,戚继光抹着下巴茶水:“有这心思,这白石墩咱也就安心了。****的,姓朱的不按套路出牌。”

赵期昌继续倒茶,连喝两碗戚继光才止渴,赵期昌见他脸色不好,问:“可是出了纰漏?或是这位鸡蛋里挑骨头?”

摇头,戚继光喘着气,脸上开始渗汗:“这是朱道员世代隶籍锦衣卫,挺好说话,就是做事不讲套路,弄什么明察暗访。西边都这么查了一趟,昨日降雨。他借宿左千户所,让咱碰着了。”

“眼前挑明了,明日这位会巡视备倭城。然后一路向东巡查奇山所、威海卫、大嵩卫这么沿着海,一路查到灵山卫。”

戚继光说着呸了一口:“哪有这名查的,以往都是在备倭城检阅,一个卫接着一个卫,上下都省心。现在倒好,一个所接着一个所,咱登州还好说,剩下的其他卫所要倒霉了。”

赵期昌愕然,他感觉这画风不对,戚继光应该是一个治军严谨的人,上头这么搞,应该很对戚继光的脾性才对。

扭头看一眼赵期昌,戚继光道:“明日朱道员会途径刘家旺,就担心来白石墩走一遭。韩荆潜逃这么大的事情,咱卫里虽然及时把窟窿填上。可始终有个坑填不上,朱道员确定白石墩变故后,等于抓住了卫里上下的尾巴。到时候,日子就不好过了。”

唔,现在的戚继光是在干欺上瞒下的勾当?

赵期昌点着头道:“明日咱会盯紧,来了生人不会让下面人胡说什么。对了掌印,韩荆留下的坑?”

戚继光长舒一口气:“见你今日这架势,咱心里确实踏实了。此前担心朱道员来,现在倒盼着他来。韩荆的破事情,你想想,他这么逃了,难道卫里就要报上去?”

一个六品百户,登州卫、山东都司、左军都督府、乃至是兵部都是有档案可查的。韩荆的消失,必须给上面一个合理的答案。

所以,现在韩荆还‘活在’卫里,‘活在’花名册里。

戚继光就是担心赵期昌这里出篓子,饿着肚皮在赵期昌挽留吃饭的邀请下,带着稍稍歇脚的家丁又跑了。

备倭城、福山千户所,只要这最后两处不要太差,登州卫今年就算是过关了。

戚继光中午走,下午时赵鼎明、张茂又各自领着百余丁壮途径白石墩南边的土路官道,向着备倭城进发。

在路边,赵期昌吊起两口锅,煮了绿豆汤给两家子弟、家生子提供便利。

张茂已经带人走了,赵家小集团凑来的百余丁壮散落在土路周边休息,赵期昌陪着赵鼎明闲谈。

赵鼎明的队伍,也配了十几辆牛车、驴车,装的除了这几日的干粮外,还有百余套武备军械。

赶路幸苦,赵鼎明却是一脸笑容:“老三,这回咱赚大了。咱两家早就备好人手,刘家那边毫无准备。明日朱道员抵达备倭城,可是咱赵、张两家撑起了场面。备倭城操守印,刘家不吐出来都不行。”

赵期昌皱眉,备倭城在刘家旺东南三十里处,与解宋营百户所靠拢,与福山千户所也不远:“兄长,一日一夜时间,刘家应该能凑到丁壮。”

端着碗饮着绿豆汤,赵期昌咧嘴笑着:“拿什么凑?明日朱道员查了备倭城就要去福山千户所,他刘家顾头不顾尾。你说,咱这两家的弟兄能解了备倭城的缺口,他刘家难道就不该领情?将福山所的场面做好?”

“他若不顾卫里大局,不管福山所,带人来备倭城与我两家争风头……呵呵,戚掌印不会饶了他。”

轻咽一口唾沫,赵期昌感觉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这帮老家伙,一个个都不是好糊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