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安静。夜色浓黑,偶尔还有稀疏的枪声响亮入耳。拂晓前最漆黑时候,卡车空旷的马路上疾驰。不一会儿,卡车一辆辆陆续出现,来自五湖四海,驶向同一个目的地,静静的疾驰,疾驰。
好不容易到了口岸,严小璜瞧到一大群漆黑的人影,闹腾而拥挤,他们的目标是安放在船埠的大轮船。一群人艰辛万苦跟着人流涌向桥头,明亮的路灯下,担任安检的几个军人拿过严父给的证件,用猜疑的眼神瞟了瞟几个兴高采烈的小孩,在证件上戳章,发了船票;然后再帮每人佩戴上美丽的大杜鹃,接着粗鲁的把它们往船的方向推。严小璜与父亲一群人,刚要跟上,就被军人拦住,不许上去。全部送行的亲友,唯有不舍的遥望即将远去的人。
严小璜与大伙儿踮着脚尖伫立在沿岸,朝着火光明亮的轮船中张望。岸边风疾,有点清寒。父亲将母亲以及严小璜拦在背后,母亲与邹四郇六程三的母亲,在无声的垂泪。严小璜仰起头卡瞧瞧天幕,深沉的夜空里,透着几丝。微风拂来,那皎洁的云朵飘飘荡荡,在严小璜上空慢悠悠的划过,黎明就要来了!到底,湖心那边发出了呜呜的鸣笛声,轮船开始慢慢地扬帆起航。
伴着鸣笛一道悠长的嘶声,轮船慢悠悠的驶出了口岸。
此刻,唯见口岸与水边,之前热闹的人们瞬间安静了。蓦地,传来惊天哭声。送行的亲人们撕破喉咙般的喊着自家小孩的小名儿,踏着拂晓前寒冷的河水,黑漆马乌的一群,不互相让的朝着轮船推挤母亲以及三位母亲顾不得性命也要追着船,一边流泪还一边说道:“严二啊,宝贝儿子啊,不要忘记写信寄回来啊”“邹四呀,儿啊,不要忘记吃药啊,伤风还没好全啊!”“郇六啊,口在里的钱放好了呀,不要丢掉了哟!”“程三呀,小孩呀,到了立马通知家里啊!”“呜”“呜”那厢又出现了慌忙的惊呼:渐渐有晕倒在了寒冷的河水里母亲
天朝,破晓时分,哪个听到母亲悲伤欲绝的哭喊?
“呜!”轮船仿佛不舍再观这伤心的场景,末了发出了一道吼声,不见在水天相接的远处。
严小璜父子搀起母亲,父亲一边爱怜的擦去母亲身上湿润水渍,一边低喃说:“傻媳妇,严二去农村受到贫下中农重新教育,又不是什么坏事!有什么好哭的?”“感觉不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就不晓得疼惜?”母亲恼怒地拍开父亲的手,朝严小璜道:“严小璜,咱们走!”父亲恹恹的随着他俩的步伐回去。严小璜转身偷瞧,感觉往常老是神采奕奕活力四射的父亲,刹那间苍老了很多;在慢慢璀璨的日光下,从他漆黑的双目里,溢出几颗透明的珍珠。
父亲回过身,偷偷地擦掉它。
15岁的严小璜,尚不明白什么是爸妈与子女间的离愁?唯一明白的是自家往后的日子要变了:以往三兄弟一起挤在一张床上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夜里只剩下他与严三躺了,一个在床头,另一个在床尾。严小璜不停对母亲抱怨,嫌弃旧木床太挤了,现在好啦,不挤了。严小璜掏掏口袋,有点后悔:为什么自个儿没将果味糖全部给严二?严小璜把它拿出来,交给母亲。“哪里来的?”母亲惊讶的放在手里,不舍放手的注视着。严小璜找了个原因,母亲说:“咱们穷但是要有志气,不许乱来哟?”严小璜家的管理很严格,爹妈没什么水平,不过生活朴素,言行公正,正是目前工人阶层独有的本色与性情。
与旧房里其余父亲一般,严父推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箴言,往常,对孩子们教导非常严格,三兄弟经常被严父打得惨叫连连。旧房有个教育小孩无案规定:哪家教导小孩,一般都不会闭门;一定有意打开门窗,把父亲的呵斥声、皮鞭重重划过身闷闷的声音以及小孩的哭喊声,像一曲乐章回想在旧房的过道里
此时候,父亲们老是满意地欣赏着,然后瞟一眼几个傻头傻脑的儿子,口中不停发出“呵!呵!呵!”仿佛歌唱般的声音。面对父亲们团结一致的教育,旧房的小孩们倒还算听话,与其他村随处搞破坏的孩子们不同。在一边的公寓里,无所事事却慢慢成长起来的小孩们开始烦躁不安的日子里,独具一格。因此,旧房的爹妈们,还全体得到了厂革委以及地区警察局一起宣发的“治安典范”
母亲停下脚步,一丝不苟的把俩粒糖平均分成八份儿,给一起来的旧房邻居每人一颗。邻居们开心的拿到手里,宝贝一样放进嘴里。大伙儿牵着手,彼此帮助的艰难的朝车站走去,搭车到家。家中,严二尚在睡觉,撅着白嫩的小屁股酣甜大睡。爸妈匆匆吃了些饭,就急着去厂里了。严小璜伸了个懒腰,有点困但是又不想睡了。严小璜索性一刻不停的将地板拖干净了,将家具都擦干净。再到厨房,将前天夜里排了整晚队拿票买来的胡萝卜,切了起来。
邹三捧着一碗粥,呼哧呼哧地喝着走入。“吃饭了没?”“吃好了”“午后去哪里玩?”“玩?煤球都用完了,这月买煤的票也没有了。”严小璜沮丧的点点灶旁木柴与蜂窝煤的位置。“瞧,咱们去捡碎煤块嘛”邹三激动起来:“咱们家也用完了,昨日,母亲还朝着我父亲闹,让他出主意弄些烧的,不要正日愣在家里呢。”“那行,一起走”这讯息瞬间被旧房居民得知了,等严小璜吃过午饭去找邹三时,旧房的一群小孩都准备好了,只待严小璜一起去了。
杜鹃厂在长江旁的一个大斜坡,是杜鹃厂锅炉渣处理的地方。在早晨十点以及午后三点,师傅们就按时推着一些装煤渣的车钱阿里倾倒。十年如一,从不缺席。
严小璜一群人来到大斜坡时,很多孩子、成人已经在了,背上是背兜,手里拿的是夹子,于此等候。长江的水,一路奔流婉转抵达此地,已经变得温驯,只是温柔的缓慢前行,流荡,轻柔的拍打着陡峻的河岸,接着慢悠悠朝着沿河城市包围的小河道流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