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高木太的日程安排尤其紧张,顶着日本驻华事务天津分管处副处长的头衔就要有所行动和表示。他是天皇钦定大员,此次与璃米前后脚被派往中国天津分管处。中国——支那,那是一个美丽的国家, 古老神秘且幅员辽阔、物产丰富,不单有令人叹为观止的精美刺绣,巧夺天工的瓷器,还有各种资源如煤炭、石油、树木、农牧渔林……这是一个充满了无限魅力的国度。以前,中国只是出现在梦境里,想像中,没想到这次天皇御赐恩宠派自己来到这里,实在太幸运了。是天皇体恤下属?还是上帝听到了他多年来的心声?不管怎样,多年夙愿今朝实现着实让他激动,不说寝食难安,但足以燃起他对异乡生活的新奇感。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如今亲临梦想之地,终于可以一饱眼福尽情地欣赏了。上午刚刚与千叶雄就工作责任安排了一下,这个千叶太军人作风了,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事无巨细一一插手。虽然自己屈任他的副手,但也不能事事都听从他的安排,天皇已明示,要他与千叶共同来管理这里。所谓共同即是互相协助,而不是相互制约。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忽略他的感受或是超越他的权限即是对天皇的不恭不敬,可这个千叶一副唯我独尊的做派。倒是璃米小姐与自己步调出奇地一致,连口吻都出奇地相同。难道这个有着天仙容颜的女人会读心术不成?而那个巽子小姐表情生硬,就好像自己千里迢迢地到任是成心与她过不去似的。瞧她那一脸的傲气与不屑,和自己说句话就如同是对乞丐的施舍。高木太的心里很烦躁,本以为来支那可以尽情地享受,可眼下处理人际关系已成了一项艰巨的考验。
步出分管处,已是暮色沉沉,高木太只带了一名翻译张尤。
白天紧绷的神经应该适时地放松一下,善于休生养息的高木便对这个千挑万选出来的中国土生土长的翻译说:“张桑,中国的美食美景美不胜收,而我们的脚下就是你最熟悉的地方,中国有句俗话说:客随主便。今天我就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你这个活地图了。”
“天津之所以能够名扬四海,不单是因为一口独特的津腔津韵,还因为这里是数代封建王朝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脚下,繁华自不必说,其建筑人文更是天下无双。天子脚下这个特殊的地理位置的最大特点便是,这里有风靡海内外的各色小吃。”张尤口若悬河,信口道来。
高木打断了他的话:“好!就先从美食说起。”
“那好,我先从美食说起,说起美食天津最有名的小吃要算狗不理包子,您可能要问了,包子而已,有什么特殊的?连狗都不理的包子怎么能给人吃呢?这里面还有一段故事,最开始,是因为一个叫狗子的人卖包子,他做的包子肉馅极其讲究,让人吃完后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后来买的人多了,他忙得顾不过来搭理顾客便落得了‘狗不理’这个名号,再后来经袁世凯推荐传到皇宫,传说慈禧太后吃了容颜大悦,赞其味美肉香,这才使得它名扬天下。”张尤是个地道的天津人,典故传说信口拈来。偌大的津城不说一步一景,但也是随手一指,随意一站就有一个典故。
“哦?”高木对吃包子吃出的故事很是感兴趣,“这个包子为什么会那么香,有什么特殊的调料?”
“这个包子妙就妙在它的馅料配方从不外传,在一份神秘之中去咬上一口,唇齿留香,回味绵长。而且每个包子大小一致,底帮厚薄相同,上面固定捏有18个疏密一致的褶,上屉蒸后如同绽放的朵朵小白菊,那确实是色形味形俱佳的绝品美味。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肥而不腻,那个味道。”张尤咽了一下口水,恍若包子就摆在面前,袅袅热气中,泛着诱人的气息,“那个味道不尝一下是绝对不会想到的,可一旦咬一口就会欲罢不能了,不把肚子撑个滚瓜溜圆就不想走出那个门,呵呵。”
张尤的一番介绍把高木的口水也讲出来了,“如此一说,真要亲口品尝一下才不枉此行了。”
“不急,在天津与狗不理齐名的还有另外两绝。”张尤又甩出了一个大包袱。天津人生性乐观,禀性豪爽,为人仗义,热情好客,除了在吃上面有着较深的造诣,在曲艺方面更是技艺精进,许是受了多才多艺的艺人们潜移默化的影响,张尤在日常说话也极富幽默感,这不,把与高木太的对话活生生变成了一段对口相声,他这个逗哏的还时不时埋个伏笔、甩个包袱。在与高木相处的日子里,他早已摸清这个日本人的性格及喜好厌恶。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哦?愿闻其详。”高木的好奇心被吊得高高的,一脸的迫不及待。
“天津的三绝是:狗不理的包子,十八街的麻花和耳朵眼的炸糕。如果说主食包子能管饱,麻花更能解馋,炸糕则是饭后点心了。”张尤也被自己的解说带出馋瘾,边说边咽口水。
“那我们今天的行程安排就是,先尝几个包子,再去吃麻花解馋,最后咬着炸糕结束今天的美味之旅。”高木倒也不煞风景,美食当前,心情出奇得兴奋。
高木太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这样边逛美景边品尝美食的生活让他乐不思蜀无暇他顾,“中国”一词在他心里已经等同于“神奇的天堂、美食的世界”了。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又发现了新大陆:原来自己所在的街区,虽然只是一条小小的街道,却汇集着世界各国的建筑,各种风格争奇斗艳、竞相绽放,名人名宅鳞次栉比,什么文艺复兴式、希腊式、哥特式、浪漫主义、折衷主义以及中西合璧式等,简直是一幅幅凝固的艺术画卷,堪称万国建筑博览会了。的确,在这个战争年代,能够在繁华喧嚣中寻得一处深邃幽静的环境来修身养息,实在是人生之幸。
高木指着眼前的一幢中西合璧的小洋楼问:“张桑,这里有没有特殊身份的人物住过?”这一路走来,张尤随手一指便能给他讲上一段典故,现在面对这个貌似普通的建筑,他想考验一下这个中国人的反应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