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不行,旌儿不同意!你忘了吗?那云染霜可是曾经把旌儿推进火盆呢!你看!现在手上还有疤呢!”说着,云沐旌就将袖子挽起来,露出雪白的胳膊。我看见她的左臂上有一个茶杯大小的呈黑色的疤痕。
老太太看了一眼,眼睛闪了闪,不自然地将目光转移。轻咳了一声,她对父亲说:“鸿章正值壮年,怎能不为云家绵延子嗣?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想来染霜也长大了,不会再做出那么出格的事了。好歹箫姨娘也为你添了个女儿,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她们出来吧!”父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喉咙动了动,他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的点了点头。老太太正期待地望着他,看到他点头,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既然这样就好,媳妇明天准备一份彩礼送到林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云家不能不闻不问,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不可以!母亲,我们家如陌可是嫡子!怎么可以娶一个庶女为正妻?!”姜氏急的脸胀得通红,赶忙走上前几步说道。
呵!又是这样!庶女不可为正妻?!
温暖的夏风从门口吹进来,吹在我的衣服上,轻纱的衣服“忽”的糊在我汗津津的身体上,说不出的难受,我的心狠狠的抽了一下,一股浮躁涌上。
“不可为正妻?!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云家不负责任岂不是要让京城的人笑掉大牙吗?!真是……你掌家出了这样大的丢人事,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老太太敲着拐杖,冲姜氏狠狠的说:“不要再说话了,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彩礼要赶快准备,提早给人家送过去。”老太太怒不可遏,由婆子扶着,缓缓的离开了。
屋中再次陷入沉寂。
诡异的气氛,我这样想着。
“就按老太太说的办吧!最近府中没有多余的房子,林家二姑娘走了,篱儿的房子空下来,就让染霜住在篱儿那吧。别忘了多配几个丫鬟婆子,至于这个贱婢……”父亲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指着采怜说:“拉到柴房打三十大板,扣三个月饷钱。”说完,父亲沉着脸,背着手走了出去,姜氏急匆匆的也跟着出去。众人也作鸟兽状一哄而散。
屋子里就剩下了我,云如陌和云南箫。静得出奇。
“二哥……”我的喉咙好似卡了什么东西,动了动喉咙,我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嘶哑的声音。
“篱儿,怎么会这样?”云如陌的声音嘶哑,及细,透着绝望。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成全了林落羽,就会伤了云如陌。
“我知道你是局外人,你是聪明的,我们所有兄弟姊妹中最明智的,我也知道,你喜欢林落羽,讨厌如锦,昨天的事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顿了顿,依旧背对着我,我好像看见他的背在微微发抖,声音也有些哽咽,接着说:“可是你们不是我。”他猛地回头,眼睛猩红猩红的,狠狠地盯着我,那样子,好像要把我吃掉。我淡淡的望着他,就好像望着和我没有一丝关系的一个人的独角戏。
“你们不是我,凭什么替我安排我的生活?!你们知道我想要什么吗?!你们知道我有多爱齐如锦吗?!”他失去理智,抓着我的肩膀,冲着我狠狠的喊道。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淡淡的对他说:“安排?我只是看见了,怎么做是我的事。”他听完突然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狠狠地甩开我的肩膀,惶恐的盯着我。
许久,我开口问他:“你恨我吗?”
“呵呵呵……”他笑着摇了摇头颓然坐在椅子上,“怎么会怪你?只不过是找个人撒气罢了。”他好像用尽全力说出了这句话,我惊奇的瞪大眼睛,他!云如陌!云府娇生惯养十七年的二公子,从来不对任何人低头的云如陌,今天就这样自然的说出了这话,这样坦然。也许,有些事情,有些人,有些人对别人的态度,一夜之间就可以改变了。
我刚走到茗佩居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我微微蹙了蹙眉,不由得涌出一股疲惫之色。
“这是什么东西?啧啧……真是难看,给本小姐拿下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果然还是她……
六年了,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个……是三小姐最喜欢的窗帘,四小姐您看是不是……”屋里传来黄鹂小心翼翼的声音。
“三小姐?什么三小姐?哪个三小姐?咱们云府有三小姐么?”云染霜不屑地问道。
“四小姐真是说笑,没有三小姐你怎么会排成四小姐?”翠柳响亮的带着点调侃的声音传来。
“哧……管他什么那个小姐,我说不能挂就不能挂,赶紧拿下来!!”云染霜有点不耐烦的暴怒之声在屋中回荡。
我扶了扶额,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四妹。”我假装热络的地喊着。明显的,迎来了一个白眼和不屑。
云染霜站在屋中,两手叉腰,趾高气昂。正指挥着黄鹂和翠柳搬动着屋中的东西。两人满脸是汗,正用求救的眼神望着我。
“呦!这不是三姐姐吗?六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她斜着眼打量着我,语气里满是嘲弄。
“染霜相比六年之前,可是端庄漂亮了不少。”我直视着她,不冷不热的说道。
“是吗?!我在后院儿早就听说三姐姐美貌艳冠京城,今日一见……”她定了定,收回打量我的目光,高傲地望着前方,换了一种极其尖酸刻薄的声音说:“也没什么特别……”转头走向了西屋。留下我呆若木鸡的站在小厅里。
晚上,云染霜没有和我一起吃饭,芊梨说她和箫姨娘去了老太太那里,老爷好不容易把她们娘俩放了出来,她们三个难得团聚,老太太又收回掌家权,肯定是要合伙整整姜氏的。
我浅浅的笑了笑,悠悠地抿了口茶:“那自然是好,难得不用我动手。”
屋子里的气氛温馨而轻松。我怡然自得的喝着我的茶,芊梨,黄鹂和翠柳也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彭!”门被狠狠的推开了,采荷一身狼狈地闯了进来。左顾右盼,最后将目光投到我身上,急急的跑了过来跪在我面前:“小姐,救救我们。”
我依旧悠悠的喝着我的茶,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
“你又来干什么?”黄鹂指着她厌恶地问道,“真是没脸没皮!”
采荷看了黄鹂一眼,黄鹂身穿素纱白衣,锦缎被子,头发干净利索地束在脑后。斜查三支玉簪。干净利索大方的打扮。采怜和采荷走后,黄鹂和翠柳成了我的二等丫环,吃的穿的用的仅次于芊梨。采荷看着,不觉低下了头。我看见她虽然身穿的衣服光鲜亮丽,可是料子却不是十分的好,可见云沐旌对她们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
采荷抿了抿嘴,没有像以前那样的训斥黄鹂,自然,她也再没有资格训斥黄鹂了。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我笑着想到。
“有什么事起来说话吧!”我缓缓将茶杯放下,直视着她,不冷不热的说道。
“小姐,求求你救救采怜吧。”采荷没有起身,依旧跪着说道。
“凭什么救她?她明明还想诬陷我们小姐!”黄鹂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倍,指着采荷愤愤地说道。
我摆了摆手,示意黄鹂不要出声。
“我跟你走一趟,去看看她吧!”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依旧声音淡淡地说。
芊梨转身为我取了一件披风,披在肩上。又从后堂取了些药品,吃食,才缓缓的跟上我。
六月即将过去,夜晚还是那么热。闷热而潮湿,滚烫的空气里夹杂着露水,我的白色纱衣在习习的晚风中有点诡异。自从额娘去世,我就再也没有穿过彩色的衣服,一下子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白色,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
柴房在后院,后院就相当于皇宫中的冷宫,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孤单和落寞。
“你好点了吗?”我推开门,一股浓浓的潮湿味儿扑鼻而来,采怜倚在一堆柴上,屁股血肉模乎。她正闭着眼睛,听到了我的话,身子先是一惊,缓缓地尽力的睁开眼睛,看见我的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一抖,眼睛在煤油灯的照射下亮闪闪的。她干涩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话。
“你怎么样了?”采荷跑过去,扶着她,带着哭腔问。
“三小姐这样尊贵的身子,怎么能来这么肮脏的地方?还请赶快离开吧!”采怜费力的用干吧渗血的嘴唇轻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