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黑帝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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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玉面玲珑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李墓人盼着子时早早到来。在鬼屋来来回回,走来走去,把正午的大太阳硬是盼成了夜半的弯弯月。

夜晚终于降临了!

还有一个时辰!

我来了!我的小美人!

来玉府别院这鬼地方这么久,终于有件好事发生了!

李墓人这个时候高兴地跃上屋顶,等待子时的到来。

这是他养伤的几天里养成的习惯。

比起在大院里见到让人怄气的又看不顺眼的家丁们,还不如一个人在屋顶欣赏月光来的悠哉。当然这也是由于屋顶上除了瓦匠之外就只有他这样身怀武功的人才上得来的缘故。

但鬼屋的屋顶破漏之处太多,一不小心就要摔下去。李墓人可不想因为一时的兴趣把屋顶全踩塌,以后睡觉的时候无瓦遮头。只好将就些,移动到大院后门的屋顶赏月。此处对着马槽与养马房,平时没什么人走动。到了夜晚更加是一个人都没有,不虞被人撞破。

李墓人托高老大从厨房拿了一壶花雕,四碟小点。他心情正好,于是一个人对着月光小酌了起来。月光下,隐隐可见马槽中高元那头骡子正看着自己,似乎在对他道谢一般雀跃的扬了扬大脑袋。李墓人哈哈笑道。

“骡兄啊骡兄,当时我还想宰了你拿去邀功。不料你不计前嫌,度量可比老子大的多了。咱们从此就是好兄弟好朋友,我敬你一杯。”

说着遥遥敬了骡子一杯酒。

李墓人说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因此音量压得极低。也不知道那骡子为什么好像能听到还听懂了似的,这时候低低嘶鸣了一声。李墓人心下大乐,正要下屋顶喂骡子吃点草料。

这时候却忽然听到一人慌张道。

“原来是你这孩子,怎么这时候叫起来,吓死我了!”

李墓人听得马槽有人,赶忙压低身子,免得被发现。

伏在马槽边上那人身形高挑,步履婀娜。明显是个女人。却鬼鬼祟祟地,似乎怕被人发现似的,一举一动都轻手轻脚的。显然也没发现李墓人在屋顶的事。

那女子对骡子道。

“刚才是我踩到你了?是不是脚上的伤口还在痛?”

这声音对李墓人来说十分熟悉,他已听出了来者的身份。

狐儿?

她跟我约了子时相见,这时候来这里干什么?

狐儿对骡子低声道。

“嘘~别叫。你乖乖的,回来姐姐喂你吃萝卜。”

狐儿声音娇媚,李墓人在黑暗中也能大约看到她对骡子竖起手指打手势的可爱模样,心都醉了。对一头骡子都这么好,狐儿姑娘心地真好。不管她要去哪里,肯定都是去做好事。

至于大半夜的能干什么好事,为情所迷的李墓人倒是一点也没想出来。

然后见到狐儿轻手轻脚的摸到后门,取下门栓,悄悄地溜了出去。原来竟是夜半私自外出。心想这也寻常。狐儿是玉小姐的贴身丫鬟,每天都伴在小姐身边寸步不离。连一点自由时间都没有。时间长了难免气闷。狐儿又是这样的年纪,对外界事物好奇心正重。趁着夜晚出去游玩也不算什么奇事。

但转念一想,李墓人又担忧起来。狐儿姑娘这样一个美若天仙的可人儿,大晚上的要是让几个好色之徒撞见了,开起了玩笑······那时候可怎么得了!不行!我要随侍在旁!!

刚生起这样的念头,放下酒壶酒杯,一个闪身顺着后门也跟着出了去。他步履轻快,没有多久果然看着狐儿俏丽的倩影转入玉府旁边的一条暗巷之中。

李墓人心下疑窦大起:这条暗巷里面什么也没有。要是外出游玩说什么也不会挑这样的地方。这种地方还能干什么?是黑道的话,就是私贩黑货。是探子的话,就是私卖情报。是地方官的话,就是私相授受。是内奸的话,就是私通外敌。是女人的话,那就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脑海中。莫非是······私会情人?

这念头不动便罢,一旦浮起无数疑心便止不住地涌入脑袋。狐儿姑娘如此的相貌,如此的聪慧,要瞒过玉府上下与一位情人保持联络那太过容易了。这念头实在太过可怕,但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李墓人只好默默继续跟着狐儿。

狐儿不会武功,走的又是寻常路径,当然无法发觉屋顶上居然悄悄的藏了一个影子,静静地跟随着她。

但暗巷之中星月无光,使得月光铺满的屋顶十分显眼。李墓人不敢跟的太近,整个人躲在屋顶的另一边,只靠着脚步声紧紧跟随着狐儿。

没有多久,狐儿没有再前进。想是到了目的地。李墓人一颗心砰砰乱跳,静待会发生的事。但许久没有声响,李墓人放心了些,还在怪自己小人之心。忽地一个熟悉但完全出乎意料的男子声音传入李墓人耳中。

“终于见到你了,可教我苦等。”

小王爷明伦!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一向对玉小姐情有独钟么?正疑惑间,明伦的下一句话却才让李墓人肝胆俱寒。

“玲珑妹子,没教其他人看见吧?”

狐儿回答道。

“你放心,这个时间所有人都睡下了,不会有人看见的。”

这两人的对话让李墓人全身僵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玲珑妹子,那是明伦对玉小姐才用得上的称呼啊。玉家小姐闺名玲珑,所以才有玲珑姬的外号。可······狐儿姑娘就是玉小姐?

狐儿姑娘就是玉小姐。这九个字如同九把大锤砸在李墓人胸口。硬是把这挨了二十来下杖责面不改色的青年高手砸的脸色泛青,嘴唇发白,四肢麻木。原本已被玉玲珑安慰劝止的难过,以十倍以上速度和程度回到了身上。一种荒谬绝伦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开来,令他已不知身在何处。

只听得两人继续道。

“玲珑妹子,你传讯要我今夜来会,是否你已经把那个姓李的扫地出门。我又有机会了?”

“我今晚就会赶他走。”

明伦得意道。

“亏那姓李的还是个杀······嘿嘿,简直是个傻子。玲珑妹子这样的美人在他面前转悠,他居然认不出来你就是玉玲珑。”

玉玲珑冷笑道。

“那人是个好色之徒,美色当前,便什么也认不出来了。”

一阵复杂的激烈情感顺着颤抖着的身躯涌遍全身,让李墓人感觉天旋地转,胸口处直觉得反胃,快要吐了出来。他感到脚底的结实的瓦面,如今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把他沉入了黏稠的黑暗中。

忽然间李墓人觉得自己是个蠢材,笨蛋,白痴,凯子。就算用尽一切形容蠢的词语来形容也不足够的天下第一蠢蛋。枉自他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他自觉自己在黑道中磨练的二十年令他已经看透了这个世界,其实他只是一只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他躲在师父的庇护之下闯出了些名堂,便自觉可应付世上的一切困难。

结果一到了白道之中,进入了他所不熟悉的环境里,他就处处缚手缚脚,就连郑八这样一个小小的家仆他也对付不了。他师父白手起家,创下了莫大的基业。而他自己这一生除了依靠师父的力量做成过几件事之外,从没什么大事是他自己做到的。

对比起明伦这种光明正大挥霍家族权力与财富的纨绔子弟,他李墓人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败家子罢了。

我还埋怨师父为何不让我继续留在黑道。看来他根本就看出来了。即使让我继承了李家的权柄,最终也不过是在我这蠢货手上败光罢了。

就连一个黄毛丫头,都能把我耍的团团转。

那女人在骗我。她从一开始,第一次见面就在骗我。她装模作样地待我亲切,其实暗中一直想要赶我走。给她的情夫留机会。连劝慰我的那些话,那些举动,也全是虚情假意。

这时候李墓人已顾不上什么被不被发现。

他想知道,他想知道那个把自己耍的团团转的女人。现在究竟是什么表情,她对自己做着这样的事,心中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李墓人探出脑袋,去拼命地看狐儿的表情。

狐儿在笑。

笑的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

她精致的脸上冷若冰霜,嘴角边留着一抹娇媚动人,却又冷漠无比的微笑。那样子就如她的小名一般,她就是一只狐狸,能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甚至能把男人迷死。

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她就是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女人么?

玉玲珑美貌如花的印象,这时候在李墓人已僵硬了的脑袋里转化成了一种故老相传的妖怪——玉面金毛九尾狐。这女人,根本是一只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