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长王义果然遵守了承诺,当天下午二排集体免跑五公里。
全排只跑了一个三公里,顺带又冲了五六个四百米。然而一排的新兵可全被修理惨了,当天下午,集体跑了当兵以来的第一个十公里,并顺带体验了好些还未尝试过的体能项目。
阳峰操练新兵器械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吊杠。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里,钢质的单杠寒气逼人,看上去,仿佛还隐隐冒着慎人的白气。新兵只戴有黑线手套的手掌抓上去,几乎与抓烧红透了的烙铁同样粘手,感觉同样“美妙”。
抓上去,手掌首先是刺痛,而后慢慢麻木以致失去知觉,握力继之减小,身子却并不因此而减轻,反而感觉越发沉重。
这时候,每个新兵都难受得要憎恨地球为什么要有引力,同时明白减肥的重要性。此刻,无论多么瘦小的新兵都会责怪自己长了个笨重的身子。若身轻如无物,那该多好呵!
上杠的新兵机械地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那根横于头顶的光秃秃冷冰冰的钢杠,心里多希望这条杠能帮自己一把,但那是绝无可能的。他们咬牙切齿并痛苦难耐地坚持着,背后是各自班长虎视眈眈地监视的目光。
偶有熬持不住掉下杠来的新兵,都会挨上班长一顿臭骂甚至抽打。
“妈个巴子的!这才吊了几分钟,就撑不住了,那你还能干啥?”
“谁他妈让你下来的,啊!死上去。”
“再给老子滚上去,一会儿再掉下来,那便是找死。”
新兵们面色沉重,无可奈何,只得无条件继续上杠。新兵的很多潜能就是这样被逼迫出来的。
蒋由身修腿长,跑步毫不畏惧,但吊起杠来可真要了老命,他上肢明显不如下肢争气。当持续复加的痛苦击败他意志力的时候,他的脚尖会本能的点一下地。这是身高赋予他的优势,旁人想脚尖点地还够不着哩。
这一幕自然逃不开阳峰的眼睛,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蒋由背后,抡圆了胳膊照蒋由的背部横抽几腰带,再狠骂几句……
蒋由顾及不到后背的疼痛,对班长的责骂也听而不闻,每当他坚持不住要掉下来的时候,脚尖总不自禁地点地…….
“好!我他妈叫你点地。方原!给老子滚下来,去抱起他的腿,抱紧点不许松,我他妈倒要看看,他还拿什么点地。”方原只好按照班长的意思做,下杠抱起蒋由的双腿。他器械稍好,阳峰给他安排这个羡煞旁人的美差。
不过这回方原却为了难,他如何忍心死抱着老同学的腿不放呢?他们如今不但是同学,而且是战友,是同志,是兄弟。但班长的话却又不能不听,不得不执行。他纠结矛盾煎熬着,他甚至希望自己与蒋由互换位置,那样,至少作抉择的就不是自己了。
当蒋由上肢力量耗尽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的身体随即便开始颤抖,双腿尽力地挣扎着想要逃脱方原的双手,其痛苦煎熬状,让人不忍直视。方原见此情景,心一软,置班长的话于不顾,双手稍松懈,蒋由就挣脱了,接着,他的双腿平稳着陆。
“妈个巴子的,谁他妈让你松手了,谁他妈让你放手了…….”方原忐忑地听着班长的责骂,知道自己有错,无可辩驳,静静地站在原地。猛然间,他后背重重地挨了一脚,随即向前扑倒在沙地里,摔得虽然重,但好在摔在沙土里,并不碍事。
“给老子爬起来,再抱他的腿,别让他休息,听见没有,你他妈再放手,要你好看……”阳峰便踹边严厉地喊道。
方原这才弄明白班长的真实意图,这可是真摔呀!杠距离地面有两米多高,人从吊杠的位置掉下去会怎么样呢?方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只能无条件地按照班长的意思去做,或者,这就叫执行命令。
方原抱着蒋由双腿,心里却默念着:蒋由呀!这回可别怪我,我也没办法了……
蒋由的身体很快再次出现颤抖,双腿再次竭力挣扎的时候,方原只得痛苦地紧抱着不放。阳峰再度责令方原别放手,同时转到蒋由面前,对他说:“……摔下来的时候,双手五指并拢,手掌与小臂平成一条直线,着地瞬间,手掌主动拍地,拍得越重摔得越不疼,妈的,就当老子提前教你摔前倒了……”
蒋由嘴里发出“啊!呀!”等痛苦的声音,像是在对谁控诉,像是在发泄痛苦,更像是对即将摔下去而感到莫大的恐惧……
“啪嚓!”一声,蒋由别无选择地摔了下来。他辜负了班长的谆谆教诲,没有依照班长说的动作要领来做。在摔下来的瞬间,他心中的恐惧超越了一切,慌乱中,手足无措,居然让脸先着的地,好在器械场全是松软的沙土,他那英俊的面孔才得以保全,只是嘴巴里填进了一口沙土,牙齿也流了血……
“瞧见了没?这就是不按照动作要领做的下场,起来,接着上杠,妈的,多摔摔,没练好器械,也练好摔擒了……”阳峰面无表情地说。
蒋由尽管此刻心里极端难受,却也只得遵从。这个纨绔子弟也别无办法。
当天下午,蒋由从杠上摔下来并非一次,而摔下来的新兵也远非他一人。整个下午,新兵都在七上八下,痛苦忍耐,班长则全在骂骂咧咧,挥舞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