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拿鸡了!”。
“野猫拿鸡了!”。
芦花公鸡以它固有的方式,向自己家主人报了案。它的主人以为有野猫出没,就叫喊着翻过房前的篱笆墙,箭一样向关家旺射来。
此时,关家旺捕获“小黄”出了竹林,已经往回走了。听到叫喊后他马上掉头看了一眼,见是龙须,就转撤为守,一副端哪碗吃哪碗的样子。
龙须算得上二道岩最白嘴的细细人了,跟从前那个动不动就“狼来了!狼来了!”的放羊娃像是一个妈生的。他虽然一路奔跑一路叫喊,但连一只狗也不予理睬。只有蝉在他家房前的那棵青春焕发的花红树上叫唤,领唱的一只刚一开口,好几只就跟上了。二道岩众蝉的叫唤,是一场悦耳动听的小了合唱。
气喘吁吁的,光着半个膀子狗一样窜到关家旺跟前时,龙须的两条浓鼻涕急促地在鼻孔里进进出出,犹如孝忠主子的家奴,欲助龙须一臂之力,跟关家旺一比高下。
此时,间歇性精神病人似的风已经恢复正常,竹林也安静下来,太阳像一面没工作的镜子静静地挂在天上,蝉也忽然停止了歌唱,仿佛都进入了坐山观虎斗的最佳状态。
唯有关家旺怀里的“小黄”时不时作垂死挣扎,在龙须到来之时,还声嘶力竭地叫喊和拼命地蹬腿,好像要投入别人的怀抱。
这不是要叛变吗?关家旺使尽了胳膊肘的劲,把“小黄”往死里夹。他一边夹,一边愤愤地说,夹死你这叛徒汉奸卖国贼!
“小黄”撕心裂肺地感到,自己已经成为肉饼了。它心里骂道,关家旺你这不识人间烟火的东西,老娘与小芦来往图个什么呀,不就像你娘与你爹在一起,图个你吗?老娘不与小芦在一起,你能背上书包穿上胶鞋吗?你就夹死老娘吧。最好弄破老娘的蛋庄,省得老娘挖空心思的去想鸟的报复计划。
关家旺把“小黄”整得鬼喊辣叫的时候,龙须的气喘好了,他抬起手腕往上唇狠狠的抹了一下。
左右开弓地以手腕揩抹鼻孔流出的浓鼻涕,几乎成了龙须的习惯。他每一件衣裳的袖口都有厚厚一层黑亮的污垢,实在脏得让人一看就恶心呕吐。他母亲嫌洗起来麻烦,干脆用剪刀把袖口至胳膊肘拐的这一截剪掉,寒冬腊月之季再缝上去。
虽然同是猴年马月生人,龙须好像大关家旺七天,但个子上后者高出整整一头。因此,关家旺从来就不虚龙须。倒是龙须心里七上八下的,是不是硬着头皮跟关家旺打一架。不打丟老龙家的脸,打了伤自个儿的身,这可怎么办呢?
关家旺在龙须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准备进攻敌方了。他将“小黄”从左边换到右边夹上,相当于别着一只手对付龙须。
龙须刚刚消失的两条鼻涕又挂上了上唇,但他已经顾不上抬胳膊肘去抹了。他想,顾不上就顾不上吧。正好在与关家旺打架的时候,尽可能地把浓鼻涕抹在对方的身上,让关家娃娃感受一下三伏天浓鼻涕的味道。
关家旺进攻龙须的时候,由于疏于防范,“小黄”就从他的胳膊肘里逃出来,扑棱棱飞到地上,叫喊着向家里奔去。
龙须在鸡飞之时顿生撤退的念头。虽然这样做会让关家旺笑话,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选择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条路。
“野猫拿鸡了!野猫拿鸡了!”龙须撒腿就跑,嘴里又大喊大叫起来。
关家旺冲龙须的背影吐了泡口水,说你跛爹才是野猫呢。这一声骂出后,龙须并没有止步,让关家旺感到不疼不痒的不解恨。于是,他喊起来:
“跛子跛上街,打米喂你奶;你奶喂不活,气死跛跛脚!”
关家旺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拿龙须父亲的身体缺陷来打击龙须。这让龙须感到,如不以牙还牙,以后关家旺必将得寸进尺。
像中弹似的,龙须壮烈地掉转身来,大义凛然地敌视着关家旺,回复道:
“缺牙巴,讨个婆娘唐梨花;生个小人太巴家,到处抓鸡给他妈。”
关家旺没想到,龙须也有这手,血液一下冲向脑门,回了一句歹毒的过去:
“跛二龙,掏粪坑,掏出一根独钉钉;两条龙须挂鼻头,乌龟王八球!”。
龙须笑了起来,说嘿,我好歹有个姐姐龙姑,你关家旺没兄没弟没姐没妹,小人一个,你才是缺牙巴掏出的独钉钉呢?
关家旺说,山耗子一大群,赶不上黄鼠狼一个人。
两个细细人以他们的方式,唇枪舌剑地侮辱对方的大人时,“小黄”已经搬来了救兵。她是关家旺的母亲唐梨花,捏一根细树条子,指桑骂槐地小跑过来。
关母跑到半路的时候,忽然被人堵住了。堵截她的是龙须的母亲,大门板一样宽阔的躯体上一个圆滚滚的肚子,一旦滚过来,保准把唐梨花压成个肉饼。
龙母瞪着眼说,骂呀,唐梨花你骂呀。怎么哑巴啦!
关母虽然心里慌张,但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气势,说哪个打我家的“小黄”,老娘就骂哪个?我骂她嫁个汉子没水管,生个娃娃没**!
龙母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啊——”地大叫一声扑向唐梨花。没想到,有人从后面把她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