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率领人马迟疑不决的时候,事先派去打探的范标策马而来,向张骞禀报:“回禀将军,前面已是两山夹峙,谷内黄草荆棘蔓生,且有泥潭暗布,夜行恐有闪失。”
张骞问道:“不知有无贼兵?”
范标答道:“灌木丛密不透空,难以发现,眼看天黑,再行打探,更为困难。”
接着堂知行跃马而至,急切地说:“将军!此处不宜久留,请速离开。前面深谷名叫陷马谷,一旦遭遇埋伏,后悔不及啊!”
张骞问:“依你之见呢?”
堂知行指着险峻的大山:“绕过此山,调头北行,尚有通道。不过又要延长时间,劳伤人马,无水无草,伤亡又会增多。”
张骞沉思不语,考虑如何决定。
常庚驰马而来,催促张骞:“将军!趁此天色未晚,正好入谷翻山,为何人马停住不前?”
张骞满脸疑云:“谷内险恶,恐有不测。”
常庚语气十分坚定:“将军勿疑。我已入谷深探,绝无风险。”
张骞下令:“如此,你们三人再探虚实。”
于是,常庚、堂知行、范标策马入谷细探。
在深谷内的一处洞穴中隐藏着塔居力及其部众。
常庚来到此处,稳住马匹,一声轻呼,塔居力探出身来。他们早已碰过头,所以相互深信不疑。
塔居力焦急地问:“常将军,人马可到?”
常庚说:“张骞十分奸滑,不肯入谷。你等深藏勿露,等我前去诱进。”
塔居力担心地说:“天黑以前,务必进谷。否则夜色盖地,难以擒获。”
常庚说:“你要记住,头戴方巾,身背使节,腰挂宝剑,胯下白马者,便是张骞。”说完,他急忙骑上马奔出深谷。
堂知行和范标业已出谷,正向张骞禀报。
张骞急切地追问:“有劳二位将军,谷内情况如何?”
二人回答:“谷内未发现可疑人迹。”
突然出现一雁掠空而飞。
三人不约而同举目仰望。
张骞心存疑虑:“此雁似有惊飞之状,可疑。”
堂知行说:“大漠之雁,难以孤鸣独飞。如此看来,必有人兽之惊。将军还是速离此地为好。”
此时常庚骑马驰来:“将军!我已仔细探过,绝无人迹,快快入谷吧!”
张骞指天而言:“刚才一雁掠空,似被惊飞。”
常庚解释道:“将军勿疑,那雁是被我惊飞而起的。”
张骞疑虑顿消道:“既如此,那么人马入谷,盘山而上。”
张骞一行刚入深谷,塔居力一声大吼,暗伏在两山深壑之中的匈奴骑兵一拥而出,把住谷口,断了张骞的退路。
塔居力跃马横刀,直奔张骞:“哈哈!张将军。我等你多时了。快下马受缚。”塔居力说着,一挥大刀,众骑兵蜂拥而上。
张骞拔剑在手:“你等何人?阻我何意?”
“少废话!看刀!”塔居力抡起大刀对准张骞狠狠劈下……
张骞面对劈来的大刀,并不慌乱,他一拨马头,双脚一磕,一声吆喝,只见那马四蹄腾空,一招“鹰鹞掠空”,箭一般蹿出三丈之远,躲过了劈来的大刀。
于是,双方展开一场激战。
常庚假意护卫张骞,随其左右,暗中却为塔居力指明目标,以防张骞逃走。
堂知行与范标均被暗伏的绊马索绊下马背,双双被擒。
张骞被追,慌不择路,马蹄陷入泥潭。
常庚与塔居力假意交战后,诈败而逃。
塔居力挥兵围住张骞,令他下马投降。张骞拒不理睬,奋力打马,跃出泥潭,拼死突围。
塔居力拦住张骞的马头,大喊:“你已走投无路了,快快下马投降!”
张骞大骂:“妄想!”
他将满腔愤怒化为剑光,跃马斩杀,无所畏惧。
塔居力指挥众骑兵轮番战斗,张骞的白马浑身是伤,终因力尽倒地而亡。
张骞从白马上栽倒在地,也因劳乏过度,身负重伤而昏厥不起。
塔居力领兵冲上,将昏倒的张骞捆住手脚,驮在马背上。
常庚假装来救张骞,冲入阵脚,与塔居力交锋。几个回合后,他被活捉。他悄悄对塔居力说:“快把张骞杀死!”
“不行!我奉东灵王之命,前来活捉他。他若死了,我无法交差。”
“如果这样的话,你快把我捆在马背上。”
“为何吃这苦头?”
“因为我是你的俘虏啊!”
“常将军真有心计啊!”
于是,常庚也被绳捆索绑押在马背上,与张骞一同被驮回匈奴东灵王刘渊的官府。
张骞由于受伤较重,东灵王刘渊派人精心护理了一段时间,等张骞养好伤之后,东灵王便迫不及待地召见张骞,要他立刻投降匈奴,并让他说出此行的详细计划和最终目的,但被张骞严词拒绝了。
匈奴单于等了好长时间,不见张骞投降匈奴的亲笔函件,便大发其火,责令东灵王刘渊火速逼张骞投降。
刘渊又亲自面见张骞再三鼓动,但张骞宁折不弯,死而不降。
恼羞成怒的刘渊为了讨好主子,邀功请赏,便对张骞采取酷刑逼供的手段,逼张骞变节投诚。
这日,东灵王刘渊的官府私设刑堂,匈奴人和汉朝人混合而成的护卫列队如仪,各个手持武器,面露狰狞,杀气腾腾,令人毛骨悚然。刘渊在胡勇等武士的簇拥下走进堂内。这刘渊性格残暴,武功出众,野心勃勃,一直存有直捣黄龙,推翻汉武帝的野心,为此他是不惜任何代价的。汉景帝时,他是镇守边关的一员虎将,曾在对外征战中立下战功。后来在汉景帝驾崩前夕,他参与了宫廷夺权的阴谋,事发后,汉武帝派兵追杀他,他便带领部下投降了匈奴。他一刻也没有忘记亲生母亲被汉武帝杀害的情景,所以千方百计想依靠匈奴的势力伺机反攻。对于“胜者王侯,败者贼”的信条,刘渊是相当敏感而又有亲身体会的,所以,他与西汉皇宫中握有大权的戍边侯刘甲暗中联系,他甚至答应让刘甲有朝一日登基,而自己从旁辅佐,也算了却人生的一桩美事。
为了实现他的愿望,他想从张骞嘴里掏出有关汉武帝及其皇宫中的事变真相,捕捉可以利用的事件,但张骞始终缄口不言,令他焦急,令他气愤,他恨不得把张骞撕成碎片。他大吼一声:“把张骞押进来!”
胡勇立刻带领两名武士去押张骞。
刘渊一摆手,护卫们立刻喊起堂威:杀死张骞!杀死张骞!!
在如此恐怖的怒吼声中,张骞被胡勇等人押进大堂。
等张骞站稳后,刘渊立刻假意十足地吼道:“众将不必呼叫!张骞是堂堂西汉使臣,你们不可无礼!”他说着站起来,离开堂案,走近张骞,“将军一路受苦了。”
张骞傲然地一扬头:“哼!想不到今日竟落在你的手中。”
刘渊一看张骞面无惧色,知道他不吃硬的,便继续来软的:“你我看来也是有缘啊!”他转脸假意训斥胡勇等人,“让你们去请张将军,为何要捆绑而来呢?啊!张将军,我给你松绑!”
刘渊解开了张骞的绑绳,又给他搬来了凳子。张骞不坐。刘渊归坐堂位,指着座位对张骞说:“啊!将军请坐。”
张骞依然站立,神态自如,冷冷地问:“明人不做暗事。你把我押进这刀光剑影的刑堂,打算如何处置?”
刘渊尴尬地说:“你我是多年朋友,叙叙往日之旧,也好解解闷啊!”
张骞冷笑一声,说道:“你贵为东灵王,我不过是个阶下之囚,何言朋友二字?我实在不敢高攀。说起解闷,我想起笼中之虎,久饿空腹,饥不择食。”
“此话怎讲?”刘渊心中十分茫然。
“莫非你要拿我做人肉宴席不成?”张骞索性说破。
刘渊开始发愣,随后便又强颜欢笑:“哈哈!将军言重了。我请你来,不过想推心置腹,做个知己罢了。”
“哈哈!好一个知己!”张骞冷笑之后,用手一指满堂兵丁,厉声说:“这满堂的刀光剑影,是做知己的举动吗?”
“将军误会了!”刘渊自知理屈,转身对众兵说:“你们全部退下去!”
胡勇等卫士奉命退去。大堂内只剩下张骞与刘渊二人。
这时候,张骞才觉得吐出一口气,大摇大摆地坐在凳子上。
他说:“你果真要与我做一知己吗?”
刘渊说:“我请你来,正是为了你的前程。请你考虑。”
“我的前程如何倒没什么。你乃刘室皇亲,叛离朝廷,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就不怕落千古骂名吗?我来此地之时,受你皇兄口谕,要你迷途知返,挥师归汉,加冕你为西天大侯,望你三思。”
“但不知你指的是哪一位皇兄?”
“自然是当今皇上汉武帝啰!”
“你明知我与他有杀母之仇,反来游说,你就不怕我发怒吗?”刘渊变颜不悦。
张骞继续往下说:“大丈夫说话直言不讳,何必讳疾忌医呢?再说彼一时,此一时,你当以社稷为重。冤冤相报何时了。国家遭殃,黎民涂炭,外狼入室,国破家亡,千古罪人,遗臭万年。你当择善而行。”
“我要你来,就是听你说这些吗?”
“忠言逆耳利于行,望你大彻大悟。”
“我若不从呢?”
“便是千古罪人,咎由自取。”
“好一张利嘴!眼下你身处牢笼,何去何从,当听我的。”
“请讲!”
“你奉刘彻之命来到西域意欲何为?不走大路,翻山西行,是否勾结大月氏断却单于左臂右膀?”
“随你怎么想,无关大局。来此的目的正是为了挽救你。”
“你虽有昔日张仪游说之猾,但却打动不了我的心。恕我直言,我要你归顺于我,袒露机密,为我效忠,永享富贵。”
“此乃水中捞月而已。”
“你若不从,休怪我手下无情。”
“我乃大汉使臣,何惧你失节之人!”
“果真不从,我立刻动刑!”
“我劝你消除私怨,为刘氏一门着想,不要辱没先祖列宗的教诲。想当初,为登基,动刀剑,火光中伤骨肉,你生母遭遇了不幸,这也是天意,不可怀恨在心,应将社稷置于家仇之上。汉武帝至今怀念你,要你幡然悔悟,弃暗投明。我想你还是听我的话吧!”
“任你说破千张嘴,难动我一颗心。我看不动刑,你是不会依从于我的。”说着刘渊拍案而起,大吼一声:“来人!”
胡勇等所有刚才退去的卫士们全都闻声而出。
刘渊一拍惊堂木,厉声道:“把囚徒张骞按倒在地,给我狠狠地打!”
胡勇等卫士立刻把张骞按倒在地,绳捆索绑,皮鞭狠抽。
张骞本已受了重伤,刚刚恢复元气,但身体依然还很虚弱,哪能经得住几个壮汉的抽打,不一会儿就昏过去了。张骞从昏迷中醒过来,咬紧牙关,站起来,指着刘渊大骂。
刘渊暴跳如雷:“大胆囚徒!跪下!”
张骞傲然挺立:“我堂堂躯体,焉能屈服于你这条丧家之犬!”
刘渊对卫士们大吼:“都愣着干什么?用棍棒打!”
卫士们举起棍棒将头晕眼花的张骞又打倒在地。
刘渊以野蛮的毒打逼迫张骞投降,但遭到张骞的痛骂。打昏过去,再用冷水泼醒过来,张骞依然傲骨难驯,气得刘渊发疯似地狂呼乱叫:“打!打!往死里打!”
众卫士应声举棍,准备再次毒打时,左贤王带领卫士赶到,连忙制止。刘渊刚想斥退左贤王,不料左贤王展开诏文宣读起来:“单于有令:张骞乃汉朝使臣,不得拷打,要以礼相待。命东灵王把张骞移送左贤王,好好抚慰,不得有误!单于手谕。”
当刘渊派胡勇押解张骞之时,即有左贤王暗中监视的武士报告了实情。左贤王命心腹武士暗中查看,发现刑堂非礼之事,回报了左贤王,左贤王报于单于,得此手谕。
刘渊接过单于手谕,对胡勇一阵耳语。
左贤王达古通是个通情达理的匈奴重臣,他主张以和为贵,倾向西汉,不愿侵扰西汉边境,招致战乱。
为此,右贤王费木居对他恨之入骨,但表面上装出一副和善的面孔。作为右贤王女婿的刘渊,自然站在岳父的立场上,与左贤王作对。胡勇听完刘渊的耳语后,立即离去,向右贤王报告眼前的事实。刘渊迫于无奈,只好把张骞交给左贤王达古通。左贤王命手下武士们把张骞抬到自己的官府,精心护理,并派良医诊治,方才活了下来。
过了几日,右贤王费木居说动单于下了一道旨谕给左贤王达古通。左贤王从传旨官手中接过谕旨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着令左贤王说服张骞,限五日选我龙城女子完婚。五日过后,若无完婚,惟左贤王是问治罪。不得有误,切切手谕!单于亲诏。
传旨官走后,左贤王越想越生气,便求见单于,问明原委,陈述己见,力谏单于改变决定。
单于本想让张骞投降,但软硬兼施的结果,张骞依然如故,拒不投降,心中十分不悦。
右贤王猜透了单于的心思,为了达到谋害左贤王的目的,便奏本说左贤王与张骞有私交,建议由左贤王出面将匈奴女子嫁给张骞,如此一来,被红线缠身的张骞,只得归顺匈奴了。
单于听后自然喜形于色,便依了右贤王,下了这道手谕。
张骞是个硬汉,决非贪色之人。如果硬逼他与匈奴女子结婚,恐怕事与愿违,难以奏效。如果张骞拒绝成婚,左贤王将会因违背单于的旨意而招致惩罚。对此用意左贤王看得十分清楚,也估计到这是右贤王与刘渊的险恶用心,所以,左贤王才面谏单于收回成命。
然而,单于急于要通过婚姻牵系,迫使张骞就范,使其死心踏地归顺于他,无论如何不会改变主意的。任凭左贤王说破嘴皮,单于就是不改初衷,而且加大了心理攻势,要左贤王只须玉成,不准失败。
撞了南墙的左贤王回到家里愁眉不展,唉声叹气,深感此事棘手之极。
得知消息的右贤王在家里与女婿刘渊饮酒欢宴,庆贺自己的成功。他高举酒杯说:“来!为我们的一箭双雕而干杯!”
刘渊举杯过顶,得意非凡地说:“好!五日过后,定要达古通和张骞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在欢声笑语中开怀畅饮,直至烂醉如泥。
左贤王心事重重的样子引起他妻子古什姆的注意,问丈夫出了什么事,他闭口不谈。到晚上左贤王达古通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急得古什姆连连追问。他只好说出真情,古什姆听后宽慰他说:“我看张骞是个好人,他不会叫你为难的,你别怕!”
“即使张骞不会为难我,可到哪里找合适的匈奴女子呢?”
古什姆说:“别发愁!眼前就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