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素云虽然早周炳坤一天离开东乡,但是她路途不熟,而且她也估计到周炳坤要追自己回去,所以故意拣小路走。这样一来不免走了许多冤枉路,加上她又是个小姑娘,为了保护自己,每天早上太阳老高才动身,下午太阳老高就住店,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好在路上也没有遇到土匪山贼。昨天刚到的苏州。四处一打听总算知道了西山乱坟岗所在,白天已经来寻过路径,回去后找了个旅店睡了一觉。等到天黑透,便一个人来祭父亲。少不得一番嚎啕大哭。哭罢跪在坟前发誓,一定要拿仇人的头来祭父亲。章素云在坟前呆了两个时辰,正准备下山,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借着月光,看到有两个人拉扯着往这边来。章素云不知道来的是谁,连忙爬上一颗大树,借夜色和树枝躲了起来。
章素云在树上将程学启说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虽然程学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过她并不相信,知道他一定是和许三魏达狼狈为奸。坐在树杈上,章素云暗中数了数,自己的仇人实在太多,而且还都身居要职,找谁报仇都不太容易。章素云把这些人一个个排队,许三魏达是设计陷害的实践者,必须得杀。程学启是全程参与者,也在必杀之列。总督陶澍是这件事的主谋,总督衙门的钱师爷是始作俑者,却并没有特地要针对自己的父亲,虽然也该杀,但是可以缓一缓。这些人中有封疆大吏、有现役将军,平时都很难近身。好在有个色迷心窍的程学启可以利用,如果能把他拽在手里,报起仇来就会事半功倍。而且也能借机消了周炳坤以及东乡之祸。
为报父仇,性命都可以不要,牺牲名节自然也在所不惜。打定主意,章素云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救下了程学启。
见周炳坤离开,章素云便扶着程学启下山,将他送到苏州城门口,假意要走。程学启说:“素云,既然你愿意做我的娘子,何不干脆跟我进城去完婚?你都不知道我想你想得有多苦。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章素云娇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我用得着骗你吗?要是骗你,又何必救你性命?我是真的想嫁给你,可是现在我重孝在身,父仇未报,怎么能够跟你完婚呢?”
程学启惊道:“你还要报父仇?那你也是要杀我的对吧?”
章素云娇嗔道:“哎,你也算是我的杀父仇人,原本应该杀你才对。可是你手里有我爸亲笔写的婚书,我这辈子也只能嫁给你了,我可不想做未亡人。其实将军喜欢我,我真的很高兴。我一个乡下丫头,能够住到将军府里,做将军夫人,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好事。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呢?你要早说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可是现在我身上有重孝,成亲不吉利,这个风俗许三魏达也知道,你要是不信回头可以问问他们。另外这二个狗贼,不但编造证据,还做了人证陷害我爸,也害得我暂时不能嫁给将军。这两人不杀,难消我心头之恨,也对得起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将军,我现在就去杀了这两个人,三年之后再回来与将军成婚。”
程学启一听,连忙说:“此事万万不可。别说这两个人都是把总,武功不低不说,主要他们身边有不少士兵。而且这两个人一个驻守昆山,一个驻守太仓,相距甚远。就算你能杀得了一个,另一个必然也被惊动了,到时候再去就是必死无疑。”
章素云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真的象将军说的那样,那也是素云今生没有福分,只能来生再侍候将军了。还望将军能够看在你我夫妻名分早定,能够将我的尸身,埋在你程家的祖坟里。”素云说到伤心处,晶莹的泪水像一颗颗珍珠,一滴一滴地掉落下来。
看着章素云梨花带雨,程学启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章素云抱到了怀里。章素云也不拒绝,就将头枕在他的怀里,一阵阵抽噎,泪水将程学启胸前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过了一会儿,章素云挣脱开程学启的怀抱,神情坚定的说:“将军多保重,我现在就到太仓去。假如上天眷顾叫素云报仇成功,素云一定回来侍候将军终生。”
说完转身欲走,却又被程学启一把抱住,搂在怀里,怜惜地说:“别走,你这么去了就等于送死。老子舍不得。素云,你不是说老子是你的丈夫么,老子来想办法帮你报仇!”
“素云自己的仇,不能连累将军。我跟坤叔说的是银子的事你可以帮我。可没有想要你帮我报仇。要是将军出手,会连累将军的前程的。”章素云再度挣脱程学启的怀抱,转身即走。走了两步回眸看了程学启一眼,用坚定的神情说,“将军自己保重,我报了仇就回苏州找你。”
程学启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嘴里说:“你跟坤叔说的时候,也没有说是银子。对了,素云,你身上没有银子也去不了太仓。再说了杀两个小小的把总,根本影响不了本将军的前程。”这个无耻之徒,也不顾自己可能比周炳坤还大几岁,竟然也跟着章素云叫起“坤叔”来。
章素云让他这一拉,又被拉回头,嘟起小嘴说:“我说的就是银子。”
程学启哈哈笑道:“好好,是银子,是说的银子。那你跟我回去取银子去好吧?”
章素云撅着嘴,万分不愿意,却也总算跟者程学启回到了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