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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黄鳝煨绿豆(二)

宜城往东南约一百里,有一座大山,这座山虎踞龙盘气势磅礴。每到春夏之交山洪暴发的时候,山间的洪水都如巨龙一般狂奔而下,因为这个原因,当地人都把这座山唤作发洪山。发洪山南边山脚下有个村子叫七井畈,就在这个村子最南头有个工地,上百人正在那里干的热火朝天,他们在建造鲍家祠堂,工程已经接近尾声。为了祠堂将来不受山洪的影响,有几十个人正沿着山洪的走向在那里挖排水沟。那条三四十斤的大黄鳝就是在挖排水沟的时候挖出来的。

当时是突然间挖沟的人群发出了一阵惊呼,所有人都逃一般的离开沟底,爬上了沟头。工地这边的人听到惊呼,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都放下手中的工具,围过去看。只见那挖了一大半的壕沟中,一条硕大的黄鳝正在夺路而逃。这条黄鳝有碗口粗细,差不多有一丈长短,活脱脱就像是一条大蟒蛇。干活的都是当地四乡八村的农民,黄鳝水塘沟渠里常见,所以都认识。可是谁也不曾见过这样大小的黄鳝。所以大家都惊慌失措,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周炳坤,快过来!”说话的这个人叫章观鳌,是发洪山下横溪涧章家的主事人。横溪涧离这里不远,也就几百步之遥。不过这章家祖上是从福建那边迁移过来的。章家世代习武,唐宋朝都出过许多知名的大将军,到了元朝,章家人拒绝为异族朝廷效力。为躲避灾祸,有兄弟两个带着家人隐居到了发洪山下,以耕田打渔为生。到了如今发洪山下,章家已经住了几百年,依旧保持着习武的传统。章家是个庞大的家族,也不仅住在横溪涧,却是以横溪涧为嫡传。这章家与当地别的家族稍有不同,主事的人不按照年龄,也不按照辈分。是每隔十年,由章氏年龄最长的十位老人,推荐品行好的五个人比武决定归属。这章观鳌,三十多四十不到,五短身材,习惯以一把耙田的钉耙为作为武器。三年前,他在竞争中脱颖而出,搬到横溪涧章家大院,成了章氏的当家人。别看他卷着裤脚,身上还有泥巴,这次建鲍家祠堂,他可是主事人之一。

“来了,来了什么事啊?”周炳坤跑到章观鳌的身边。这周炳坤看样子有四十多岁,长得没有章观鳌壮实,却比他高出半个头。周炳坤穿一袭长衫,在这工地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穿长衫的就他一个人,不干活的也就他一个。“大老周,你看这么大一条黄鳝,会不会就是你们家那条蛟龙化的?”章观鳌开玩笑的说。周家祖屋在离此三里外的鹞石山下的蛟池坎,传说在那蛟池里有一条蛟龙盘踞,只是谁也没有见过,估计不靠谱。

没有等周炳坤回答,从他旁边窜出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大声叫着冲了过去:“蛟龙?好啊,我去抓住它!”话音未落,已经纵身跳进壕沟,一招饿虎扑食,双手直向黄鳝头部掐去。那黄鳝又粗又滑,哪里能给他这么容易掐住?黄鳝头往回一缩,轻易摆脱他的双手,顺势还在他大腿上撞了一下。这么粗大的黄鳝力气自然也小不了,它这一撞,加上沟又窄,这年轻人“啪”的一下跌倒在沟底,黄鳝身子一扭,从他身上游了过去。大伙儿呼叫“拦住,拦住它。”谁也不去管这年轻人黄鳝没抓住,倒沾了一身泥巴。乡下人,身上有泥巴太正常了。不正常的反而是周炳坤那件长衫。

躺在沟里的是周炳坤的侄儿周小希。这周小希长得是憨头憨脑,厚墩墩的,从小力气很大,当地人称小牯牛。周炳坤见他躺在沟底不动,又好气又好笑:“快起来,就仗着点蛮力。衣服都湿了吧,赶紧回去换件衣服,别感染了风寒!”“不冷,不冷。”周小希一边说,一边爬起来跑开去。围观的人群这才朝他的背影哄然大笑。

笑声未绝,从人群中挤过来一个二十上下、瘦小的青年,他手提一把铁镐,瞅准了朝着那黄鳝的头部就砸了下去,只一下黄鳝的头就被他砸了个稀巴烂,身躯扭了几下,不动了。众人想要阻拦如何来得及?章观鳌怒道:“你这孩子,你打死它做什么?”“打死吃肉啊。章师傅,给你拿回去下酒好吧。”章观鳌笑道:“这么大的黄鳝,都该成精了。我是不敢吃它。”听章观鳌这么说,大伙七嘴八舌,都说是黄鳝精,不能吃肉,干脆找个地方埋了吧。

刚刚打死黄鳝的小伙子说:“你们都不吃?好,你们不吃我吃。”说着将那条黄鳝挑到铁镐上,将那黄鳝的身子还在铁镐上绕了几圈,黄鳝的头和尾巴还是挨着地,他也不管了,就这样拖着直接朝村东边那茅屋去了。这个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少年就是本村人,叫邓贤美。他十岁时父母双亡,唯一的一个哥哥成了家后,他就一个人在七井畈东头搭了三间茅屋,也不耕地,也不读书。只是经常偷偷跑去看别人家练习武功。大家嫌他游手好闲,长的又像个大马猴,又没有钱,都不肯教他。邓贤美就躲起来偷偷地看,等别人走了以后,就偷偷练。居然也得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学会三脚猫的功夫以后,便屡屡找人约架比武,可是却次次被人打的跪地讨饶。直落得个遍体鳞伤,筋骨疼痛,却还不知悔改。邓姓在此地是个小姓,伸出一双手就能够数得过来有几户人家。不过话是这样说,也还有邓奎榜和邓观凡两个出了名的拳师。可是邓贤美偏偏看不上那两人耍的拳路,邓奎榜和邓观凡也由他去懒得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