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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欠账月华楼(五)

此时李伯魁已是强弩之末,别说他刚刚领教了周年信的厉害,心想这弟弟就算是差也不会差得了多少。就算是他知道周年芳比哥哥差得较多,也不敢应战,兵器实在不是陈式太极拳所长。李伯魁料定再战自己必输,连忙摆手说:“不必再比了。其实我知道,刚刚是周老师承让,实际上并没有输给我,只能算是平手。周家拳名不虚传,两位都是武林中的好汉。我李伯魁喜欢交朋友,两位刚到苏州,一定还没有找落脚的地方。如果两位不嫌弃,不如就住到我太极武馆里来。实不相瞒,明天我还有一位很好的朋友要来,他也是同道中人,到时我们再行切磋,岂不是人生乐事?”

武林中人,最是惺惺相惜。周年信兄弟也不是矫情之人,当下周年信说:“好是好。可是我们还欠了饭店里银子未还。”

李伯魁呵呵笑道:“这没什么。不就是一点饭钱吗?你告诉我是哪家饭店,我叫徒弟帮你送去也就是了。”

周年芳说:“我们刚到苏州,只知道那饭店叫‘月华楼’。我们欠了他九钱银子。”

李伯魁满脸惊诧之色。心想这两兄弟到底是什么人啊?月华楼离此地有四五里远,若是真的吃饭的时候丢了银子,要“破拳”还账,那附近就有一家武馆,为何舍近求远,跑到这北门来?如果说是特地冲着太极武馆来的,来此寻扬名立万,又何必未败认输?这两人开口只要五两银子,可一餐饭就吃掉九钱,这是准备剩下的就做回家的盘缠了么?来了回苏州,难道就为了在月华楼吃顿饭,然后与自己打一架?

李伯魁百思不得其解。在与周年信交手的时候曾经怀疑过,这个人有这么好的身手,身上的银子怎么会被人盗去?此刻听到吃饭是在月华楼,对于银子被盗一事倒不再怀疑,要是没钱他们也不敢上那去啊。李伯魁哪里知道,只有这银子被盗一件是假,其余说的件件都是真诗。李伯魁还不知道这哥两一顿吃掉的是二两二钱银子,假如知道了心中还不知会如何猜想。

周年信心思较细,他怕丢钱的谎言在还钱的时候被戳穿,到时候有脸不知道往哪里搁,便坚持要自己去还饭钱,说是需要当面向掌柜的致谢。李伯魁不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以为是秉性使然,便让徒弟去外面叫了一辆马车,当面嘱咐那车夫送到了以后等他办完事再拉回来。同时又叫一个徒弟带周年芳去隔壁饭店开好房间住下。李伯魁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两兄弟说话做事有很多地方让人难解。一肚子疑虑,便不敢让这兄弟二人住在武馆里了。假如李伯魁再能心思细腻一点,对周年信说银子被盗却又能掏出装钱的荷包一事产生怀疑,估计隔壁他也不敢叫这兄弟二人住了。

不过这真不能笑话李伯魁,这个世道不太平,小心谨慎没有错。苏州虽然号称人间天堂,可自两年前林则徐调离江苏,就已经是世风日下,盗匪丛生了。这苏州之地,近期已经发生多起强人入室杀人越货的案件。道光皇帝下旨擢江苏巡抚陶澍为两江总督,兼江苏巡抚、两淮盐政之职,并严旨抓捕入室巨盗。陶澍已于昨日驾临苏州府,并行文召总兵关天培亲带一千人军在苏州城外待命。如今关天培的兵马就驻扎在寒山寺里。不过据消息灵通人士吐露,这次两江总督莅临苏州,不是为入室行窃的盗匪,而是皇宫大内发生了惊天大案。圣旨语焉不详,只是说御赐四品带刀侍卫贾世道斫杀三名同僚以后,潜入了苏州境内。

据说这个贾世道武艺高强,是九华山云盘老祖的弟子,此人长得仪表不凡,玉树临风而且温文尔雅。于是获得了太后老佛爷的垂青,年初被选在慈宁宫任职。如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狂性大发连杀三名大内侍卫,一路逃出了京城。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此人逃出京城以后,不寻荒山野岭栖身,反而明目张胆说是要来这苏州城里居住。

李伯魁说对周年信周年芳说起明天要来的好朋友,正是九华山云盘老祖的关门弟子,名字叫做董海川。对外说的是奉师命来苏州采办一些物品。云盘老祖隐居在九华山化城寺内,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大岁数,也没有人知道他武功究竟如何?甚至也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是传说中的他的弟子,前有贾世道,后有董海川,都是一入尘世就声名鹊起。

偌大的九华,僧侣众多,云盘老祖要是真缺少什么东西,还需要让董海川千里迢迢到苏州采办吗,这件事情疑点重重。两江总督陶澍得到消息便认定是掩人耳目,十有八九这董海川是到苏州来接应贾世道的,至于要将贾世道接应到什么地方,总督大人觉得无须考虑,只等抓获他们以后,就会真相大白。所以他不仅亲临苏州,考虑到云盘老祖的弟子功夫高强,还下了一道手谕,要江南苏松镇总兵关天培亲自坐镇,派重兵布防。

董海川如约进入苏州城。刚一进城就被两个人给盯上了。这盯梢的人,就是苏州参将程学启和他军中的总教头章启勋,这两人因为武艺超群,此次受总兵关天培之命对董海川进行监视,看他进城以后在什么地方与贾世道回合。此时董海川却似浑然不知有这回事。他进得城后,便取道城北直奔太极武馆。在他到达武馆的时候,李伯魁和周氏兄弟已经站在武馆前迎接。李伯魁给董海川、周氏兄弟作了简单的介绍,双方互道“久仰”之后,就进了武馆。程学启和章启勋在武馆门口窥伺良久,等到不见有人出来也不再有人进去。程学启便让章启勋留下继续盯着,自己回去禀报关天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