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枫月楼回到茶庄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奇怪的是这里一切平静,似乎没有人对我昨夜的未归而好奇,也没有人对我的身份而质疑,连回雪见了我都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要是往**一夜未归,她还不赶紧过来问发生什么事?现在却只听她轻描淡写地问道:“姐姐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没跟郭大哥一起回来?”
“他也没有回来?”我反问道。
“是啊,不是说你们昨晚在城西别庄整理其他地方的账簿,因为太晚就在那边住下了?”回雪见我茫然,才又确定道。
“对,我昨晚是住在别庄。”我连忙答道。派我去别庄查账,要做到很晚,所以就住在那里,这就是郭荣给大家的解释。那他自己呢,也是一夜未归,真得是在别庄,还是在嫣红姑娘的温柔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揭穿我的女子身份?这样我还可以继续在这边工作下去吗?
“少爷回来了。”这时听到林伯的说话声,我抬头一看,郭荣一脸倦容的进了茶庄,看到我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听他对林伯说道:“江阴那边的庄上出了事情,我去处理一下。”
“洛轩,你也回去收拾一下,跟我一起去,那边有不少帐目上的问题。”这后面的话竟然是对我说的。
“可是扬州这边的事情怎么办?”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与他同去。
“耽搁几天,不碍事,林伯能应付的。”显然已无回旋的余地。
原来他在江阴的茶庄果然出了事,在我们赶了一天多的路到达的时候,那边已经乱作一团了。比我们先一步到那里的冯升,也是郭荣生意上最得力的助手,向郭荣说了目前的情况:茶庄的管事和账房互相勾结,为中饱私囊,故意压低今年新茶的价格。结果茶农们纷纷前来抗议,不肯再卖茶叶给茶庄,他们两人见势不妙竟一起携款潜逃。庄上只剩下几个伙计,无法处理这么个烂摊子,只好上报了。
“现在事情处理到什么程度了?”郭荣一脸阴沉,吓得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认识他这么久,我也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向来每个茶庄的管事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对他都很忠心,这次发生这种事,让他也始料未及。
“已经吩咐下去,务必把他们两人找回来。”冯升答道,“其他的还未来得及做。”
“先清算一下目前庄上的损失,再作打算。”郭荣看向我,自然是让我做事。
我仔细的检查了账簿,虽然被动过一些手脚,好在江阴这边茶庄主要负责采购和在当地零售,并没有大的订单,所以账面上最多几千两银子,近期没有货源,所以也没什么生意,再加上被两人夹带走的,总共损失了4千多两。这些对郭荣来说并不算什么。只不过如果江阴的茶农继续不供货给茶庄,那势必会影响到扬州,金陵乃至江陵等地今年的大订单。尤其是南唐,北汉等皇室的贡茶,如果耽搁了,就极有可能拿不到下一年茶叶的专署权了!
但凡利润如此之高的商品,自然都是垄断的缘故,一旦失去这一优势,也就没有这么丰厚的利润了。所以茶商与各地茶农都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样才能及时了解茶源以及茶叶的品质。现在茶农一起抗议,要抚平他们的不满情绪,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郭荣自是深知这一点:“当务之急就是要安抚茶农,稳定货源,你有什么建议?”他问得自然是冯升。
“唯今之计,只能提高今年的新茶收购价,才能安抚茶农的不满情绪,只不过如此一来,其它各地的茶农必然也要要求提高价钱,只怕又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了。而且此例一开,恐怕会一发不可收拾。”冯升果然思虑周全,即提出了建议又指出了还存在的问题。
“凡是集体的抗议,一定会有带头之人,而这人必是茶农们最信任的,所以要解决问题,应该先找出此人,跟他详谈才行。”看到郭荣脸色凝重,我不禁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冯升本以为我只是郭荣带来清算账目的,也没太注意我,现在听到我这么说,诧异之余,也投来赞许之意。而郭荣听我这么一说,脸上也露出喜色:“我也正有此打算,明**们就去茶园探访看看。”
第二天一早,我和郭荣就去了茶园,茶园人家到处一片忙碌,采茶,炒茶,薰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此时已经是春末夏初,最好的茶在清明之前采收,本来应是新茶上市的季节了,但是现在那些上好的茶叶还一包一包的堆放在茶农的家里,动也没动。不过看茶农们把那些茶叶收藏的小心谨慎,就知道他们并不是真的不想卖,只不过迫于无奈罢了。
我们假装成过路人,上前与一位正在炒茶的大嫂攀谈起来:“这位大嫂,你家里的可是今年的新茶?”我问道。
“是啊,都是上好的明前嫩芽,可惜了!”她感叹着。
“为什么不拿去卖?我在茶庄都没有见到今年的新茶,还以为今年出茶较往年晚呢。”我进一步问道。
“还不是因为那些无良茶商,拼命压低价钱,我们辛辛苦苦种出的好茶叶,本来就收入不多,这样一来就算白忙活了,所以萧岳兄弟让大家先不急着卖茶,等到那茶商没茶可卖了,自会向我们低头。”这大嫂显然很相信这叫萧岳的话,所以说起话来理直气壮。看来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这姓萧的了。
一路打听下来,萧岳,25岁,是这茶园最年轻有为的小伙子,熟知茶的生长习性,从种茶,采茶,到制茶,每一道工序都很精通,平常其他茶农遇到什么问题,他都会出面帮忙解决,也难怪大家对他敬佩又信任。
在一处茶园中,我们看到一个长得健壮,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正在给采茶女讲解着什么,我和郭荣相视一笑,应该是他没错!
“请问是萧岳,萧兄吗?”郭荣上前抱拳道。
“我是萧岳,你们是什么人?”看到陌生人,他一下子警觉起来。
“不知萧兄能否借一步说话?”郭荣又说道。
那萧岳倒也爽快,走出茶园,来到我们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我们不象坏人,就说:“那就到我家谈吧。”
我们跟着他到了不远处的一处房屋,郭荣让我在屋外等,他和萧岳一起进了屋中。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两个人一起出来,看萧岳客气的说:“郭大哥放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我就知道事情解决了。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称兄道弟,不知他用了什么妙着。
在回去的路上我不禁好奇起来:“郭大哥,你用了什么方法,让萧岳答应帮忙?”
“很简单,我看他为人豪爽,又精通茶道,就请他来茶庄做管事,由他负责后面新茶的采购,就这样。”他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不过我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既解决了问题,又找到了一个好管事。萧岳做了茶庄的管事,自然得为茶庄着想,另一方面茶农都信任他,他也不会让他们吃亏,有他在中间平衡最好不过。
果然,萧岳一走马上任,新茶价格虽然只恢复到压低以前,但因为在称斤两上略微宽松,那些茶农们就已经欢天喜地了,事情总算圆满解决。郭荣又在城中招募了新的账房,由我教了他和萧岳新的记账方法。
在江阴呆了近十天,所有的问题都已解决,茶庄也走上正轨。据说那逃走的两人也已经被找到送官查办了。看来替郭荣办事的人效率都很高。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两人,估计连捕快也很难办到,郭荣只是一个商人,他又是怎么办到的?这些郭荣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得太多,只是淡淡地告诉了我一个结果。
接下来就要准备回扬州,我也重新考虑自己的去留问题。这些天看郭荣那样子好像并不知道我是女子一样,没有一丝异常。也许我是男是女,是什么身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我之于他,只不过是雇员与雇主的关系,他需要我把帮他做事,如此而已。那这样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可以这样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呆下去?可以保住工作,我不是应该开心吗?为什么心中却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