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缤缤虽默不说话,心中却慌乱如麻,只觉得沉甸甸想要放声大哭:如今可怎么办?都掉这底下来了,那水柱冲力如此巨大,又怎能够还爬得上去?
姜良朋听她不再言语,心里不由像是被刀割般地痛,他赶紧大声抚慰她道:“华姐姐,这潭水不停灌落下来,要没个地方可去,岂不早将这洞给填满了?我猜,这下面肯定有地方让水流出去的。”
华缤缤听他这样说,心里立刻又有了一线希望,便颤声答道:“对,对,大家不如看准了就跳下去,有这颗宝珠护着,说不定会顺那地下阴河,流,流到地面上去了呢。”
可她再偷瞟眼那下面滚滚岩浆,却止不住要立刻打了个哆嗦。
段时轮站上面先“哼”一声,又长叹道:“这附近最近的河水,是常州北部的淦江,离这有七十多里地,这避水珠子里那点儿空气,你觉得能熬到那么老远地方去?”
华缤缤将腰里所有索套都解下来,再往飞索上系两牛劲结,轻叹一声,幽幽说道:“难道就不许通湖底下,或者是附近水库里去了?”
她嘴里虽然倔犟,心中其实半点也不敢信,又想道:那下面除火之外,就是黑烟,要不就白花花一片水雾,谁又敢保证能正好会跳水里去?万一跌落到岩浆里,岂不等于钻火葬场焚化炉里去了吗?
想起来自己孩子和丈夫,她泪水顿时就顺腮流个不停。
姜良朋托住她脚,正抬头凝神细看,见她面上神情陡然凄楚,不由就怜惜之情大起,心中还顿时豪气干云,竟说道:“华姐姐,你放心,只要弟弟我有口气在,那肯定会想办法救你得!”
华缤缤见他情致殷勤,也不忍让他伤心,便踏上只索套,抿着嘴角,含泪低头对他微笑了一下,接着,还伸出只手,刻意柔声说道:“好弟弟,谢谢你。这还有个绳扣,姐姐我先拉你上来踩着!”
却听那段时轮突然道:“等一等,我不坐了,还是先换只脚站上面去,这绳子来回转个不停,老人家我岁数大了,可受不了这折腾,别到时候三人都挤一起,心里会觉得尴尬。”
他一句话说得两人顿时脸红,幸好四周围光线昏暗,并偶尔有阵阵水雾漫弥,几人彼此之间,居然都未曾觉察。
姜良朋心存了要救华滨滨出去念头,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便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暖洋洋的,轻飘飘地十分舒服,甚至,连那受伤的脚腕,也都不怎么痛了,紧接着,心智也立刻大感灵敏,还感觉到这巨大溶洞下方,仿佛有一股力量,要托着自己去往上飘。
华缤缤拉住他手,忽然竟觉得跟拉着根羽毛似的,想起来什么,忍不住要低头瞪他一眼,嗔怪道:“这会还想要显本事么?”
姜良朋心情淡定,体内真气流窜,却是怎都不敢出声,他可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这悬半空中浮起的法子,自己也才刚刚领悟出来,要一口真气吐了出去,说不定马上就掉下去了呢,便微微摇头,并指一指脚上的索套,求华缤缤帮他给解开。
段时轮低下头来,见姜良朋竟能在半空中横身飘起,竟立刻“咦!”了一声,并瞪起只眼喝问道:“你这功夫,又是从哪儿学来的?”
姜良朋刚才在白龙潭底浮去半空那阵,段时轮正仔细研究那石壁上刻字,等转背过时,正见他被华滨滨偷袭,并跌入到潭水里,此时,见他居然会有如此本领,当然是震惊莫名。
华缤缤一手解开姜良朋脚上绳扣,一边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道:“你管他从哪学来的?他以后能有出息,那也不是你这样师傅能教出来的!”
段时轮闻言面色大变,连他全身骨骼,也都忽然发出阵炒豆般地“噼啪”轻响,就看他猛地翻手击出一掌,“嘭!”一声打在了姜良朋胸上。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姜良朋他武功本就稀松,这与天然磁力相抗的独门身法,也是刚在拿白龙潭下无意中领悟来的,又哪有谁会教他了?况且,还鸡手鸭脚运用不熟,离那闲庭信步、随心所欲般境界,都不知差了多少距离,他怎会想到,段时轮平时面目和蔼,偏偏这紧要关头,竟然就突然出手?
一瞬之间,他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会导致段时轮突然生气,并出手责罚自己,但随即就知道不对,那击中胸口掌力,居然是本门中临敌时才用的“擒魔掌”,掌中还含有内力,这一掌挨下来,自己竟心跳陡停,并有股难言至极的刺痛,由心口开始,滔滔不绝往全身各处经脉,一路催送了过去。
他见段时轮面红如赤,须发戟张,独眼中甚至还带有凶光,不由就惊得呆了,口中的真气一松,身体便好似团湿泥般,往下直跌了落去。
华缤缤大吃一惊,伸手就抓,可湿漉漉又哪抓得住?听姜良朋发出“啊!”的声惨叫,下一秒就要跌入去地下火海,吓得她立刻闭上眼睛,嘴中却尖声哭骂道:“你个老不死的,你疯了?我打死你!”
说着,就握紧了拳头,对段时轮身上狠砸落去,她忽然间胡乱用力,就听那飞索发出来“嘎嘎”的声音,扯着两人在空中摇来晃去,好像随时都会断裂一般。段时轮不敢反抗,只是两手捉紧了绳索,气喘吁吁就暴吼道:“他武功来历不明,还私藏这么久,分明就是别有用心,甚至,还是仇家派来的卧底!”
段时轮嘴里虽叫得凶狠,心里其实却慌乱无比,他见姜良朋轻身功夫几达化境,还以为这小子拳脚方面也肯定厉害,又怎想到居然连一掌都受不住,眼看姜良朋像秤砣般直坠而落,他顿时只觉得有百爪挠心,却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华缤缤听他这样说,更是“哇哇”大哭,手下敲打得也更加凶狠,直打得段时轮“哎唷!哎唷!”乱叫,一时间,也真恨不得要将这凶丫头,一脚给踹了下去。
突然,就听他大声喊道:“好,好妹子,别再打,你,你那小弟弟又,又上来了。”
华缤缤听到这话,哪里肯信,当然会哭得更响,还用两指头掐住段时轮腰上肥肉,狠劲一圈拧下去,段时轮痛得发出声惨叫,身子弹抖个不停,却仍坚持着说道:“快,快看,是,是真的上来了!”
华缤缤本是不信,哭着喊着,却忍不住偷偷低下头去,双眼微张开条口子,但眼前泪光朦胧,又哪看得清了?
她撇着嘴呜咽着,再将眼珠睁大一些,这次,又忍不住要“啊”一声惊叫起来。
只见姜良朋身在半空,正忽上忽下起落个不停,下面有根又粗又长的毛茸茸白色软鞭,正有事没事抽打他一下,那鞭子灵动无比,无论姜良朋落去哪里,居然都被抽了个正着,反正不让他再往下落去。
姜良朋他双手在空中乱抓一气,好几次眼看就要抓牢那根尾巴,偏偏却让对方立时甩开,而且力量还恰到好处,居然抽得是不轻不重,让人忍不住要想起草原上某一曲民谣:“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华缤缤见姜良朋居然没死,并且还那样好玩,便也不管那白尾巴大老鼠到底会是何方妖孽,竟抹着眼泪,扯起来嗓子尖叫:“傻子,你站它上面往这儿跳啊!”
岩洞中水声轰隆,回声阵阵,本来就极为嘈杂,加上洞里面空气浑浊无比,她害怕对方听不清自己说话,这一次,竟使出了全部力气,一句话刚喊完,顿时便气喘嘘嘘,咳个不停。
姜良朋手忙脚乱,居然在下面大喊道:“不,不怕,这,这大,大耗子逗,逗我玩呢。”
华缤缤听他嘴中说话无理,吓得立刻敛起了笑容,再往下望去,就见那姜良朋手脚忽被那软鞭缚住,还扔过去甩那大水柱子上拍打,急得姜良朋鼓起腮帮,满脸通红,晃着脑袋使劲挣扎,偏偏却没办法躲避,华缤缤更是毛发直耸,脱口就喊:“大仙饶命!”
也不知那白耗子听到没有,反正它舞起姜良朋身子,又往那水柱上拍了几下,人到底是血肉之躯,又怎承受得住这样的折磨?姜良朋顿时四肢软垂,竟好似没有了知觉。
他那嘴鼻之中,也不知呛了多少口水,胸腹被束,自然就呼吸不畅,连体内刚练出的那道无名真气,也都立刻四处乱窜不停,好似那天雷地火般翻滚不歇,顷刻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全身肌肤,都将要寸寸爆裂,连那五脏六腑,也会被焚为灰烬。
突然,水幕之中,传出来“嘭”的声大响,就有如是万里晴空之中,忽然炸响道霹雳,那一大片厚实的水幕,居然会从中爆裂了开来,并飞散出滔天般水花,往四下乱飞了出去,还有道耀眼至极金光,从水幕中电射而出,如蛟龙腾渊,在空中折扭过几下,竟正好砸落在姜良朋头顶。
那水花声势壮阔无比,华缤缤和段时轮只觉有股炙热之极的气流,箭雨般疾射过来,吓得都赶紧要缩起身子,待到回过神来,却看那姜良朋衣衫褴褛,呆立在半空中,满面都迷惘神色。
原来,那瞬息之间,他居然就深受水火交融之苦,胸部偏又被压迫,口鼻也呛得再无法去呼吸,心思顿时变成是呆痴鲁钝,连那意识,也都陷入去半疯半癫状态,所有本能中蕴含的潜力,竟一下子全爆发出来,开始去冲撞内腑中各大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