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清华双眼泛红,哀伤的看着我。他的嘴唇干裂开了,似乎在无意识的噏动。许久,他轻声说:“你知道楚楚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吗?”
楚楚为什么要跟我分手?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是楚楚不爱我了,没感觉了才跟我分手,所以我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可是现在卢清华问我,楚楚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却觉得她不爱我了这个答案那么苍白无力。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就像飞在空中的风筝,突然断了线失去了可以依赖的力量。它只能惶恐无助地坠向地面。而我就是这只风筝,我害怕未知的答案。
“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吗?”我盯着卢清华不知道该说什么。
卢清华突然笑了,笑得那么难过。我看见眼泪在他眼眶中打转,他的金边眼镜片上蒙上了一层水汽,模糊不清。
我说:“卢清华……”
可他咬着嘴唇,眼睛盯着我,不说一个字。然后头转向一边,长长地嘘出一口气。
许久,我听见卢清华缓缓地,嘶哑地说了三个字。他说:“为-了--你。”
卢清华的眼泪掉了下来。
我觉得这三个字浸透在卢清华的眼泪中,夹杂着风雪围着我锐舞,然后在我想看清它们的瞬间悄然而逝。我望着桌面上眼泪圆润的印痕,宛如一个受过诅咒的人,迷失在这个完美的图形中。
卢清华的三个字,给我一种狰狞的白色幻觉,弥漫在升腾的袅袅茶气中。
我说:“请你说清楚一点,我要知道。”
卢清华说:“楚楚从小没有父母。你知道吗?”
“你胡说。”我突然不能自控,大声吼出来。可是我马上意识到,跟楚楚在一起的日子里,她从来没跟我谈起过她的父母。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家里的一切。
“六岁那年,楚楚跟家人一起坐汽车。她看见车上挂着的吊饰觉得好玩,吵着要拿下来。司机说那是保佑平安的,不能拿下来。可是她哭着一定要看看。司机没办法,只能取下来。就在司机去取吊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与他们的车相对而行的一辆车子突然失去控制朝他们撞来。车子被撞下山崖。等她醒过来时,她发现整车的人全死了,只有她一个人还活着。事故发生后,楚楚被年迈的奶奶收养了,可是从此后她却被人们套上了一个恶毒的名字——扫把星。她也常常自责,说如果不是她要求拿下保佑平安的吊饰,也许这场事故就不会发生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时我爸妈正在闹离婚,我为这事烦透了,心情也不好。有一天楚楚问我,她说他们这样闹多久了?我正心烦,随口说了句: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从我俩好上他们就闹上了。当时楚楚听了我的话像找到了答案似的。后来我被车撞伤她还向我说对不起,弄得我莫名其妙。现在想来,是不是楚楚把一切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
“后来楚楚就变得很迷信,她认为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只要是她身边的人发生不好的事,她都觉得与自己有关。”卢清华说完看着我。我看见他的嘴唇在颤抖,脸上还有泪痕。
“所以她为我去宝莲寺求平安符!”我仿佛看见楚楚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的父母躺在身边睡着了。她想摇醒他们,可是任她如何呼喊,他们都再也没有醒过来。从此,她背负起沉重的精神负债。
楚楚,你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我呢?你真傻!
“有一天,楚楚去宝莲寺上香。她求了签,结果是下下签。解签的人说,如果她不离开她最爱的人,那个人将会有生命危险。所以……”
“所以她跟我分手了。”我说,感觉胃莫名其妙的痛起来。
心脏像被一把靡然的刀子轻轻地划开了,汩汩地流淌出鲜红的血。楚楚,原来我俩之间,再多的誓言都抵不过一个装神弄鬼者的话。
“我想,你身上有一块平安符吧?”卢清华突然问。
“不止一块。”我低声说。手下意识的去摸兜里的平安符,它们正温暖的躺在兜里。平安符并不能够保佑平安!我苦笑。
卢清华有点惊讶。“她掉那一块被你捡到了?”
我点头。“她生日那天晚上去过我住的地方?”
“是的。那天晚上她醉的很厉害,我把她送回寝室没多久她的室友就打电话告诉我,说她又出去了。当我找到她时,我看见她坐在你房子门口的石阶上正等着你回来。我把她重新背回宿舍,可是宿舍大门已经上锁了,我只好在学校外面宾馆里开了个房间。”
“所以你强奸了她。”我手握着茶杯,真想把茶杯摔卢清华脸上。我甚至杀他的心都有。
“没有。”卢清华辩解,接着低声说:“她把我当成了你……所以……”
“你真是个畜生。”我骂。
“后来楚楚告诉我她怀孕了。她说要去打掉孩子,可是她又怕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所以一直拖着没去医院。那天,她去上课。突然滑了一跤,就……流产了。”
我压住心里的怒火,问卢清华:“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卢清华说:“楚楚叫我不准说出去。”
“操,她叫你不说你就不说,如果她叫你去****你去不去?”
火终于还是压不住了。有服务生过来叫我说话小声点。
我嘘口气,问有烟没有?卢清华掏出烟递给我。弹出一根含嘴巴里,烟嘴因为过分干燥在接触湿润时的瞬间,竟然冻在了嘴唇上。很不习惯这样的感觉,轻轻一扯,嘴唇上居然血流不止。卢清华递来纸巾,血却像没有尽头,擦也擦不干净。服务生又走过来叫我在这里不要抽烟,我转头就走。
“******什么破茶楼。”我边骂边走出紫贝壳。
风吹得我直打颤,吹得我眼睛好痛。我看着雪在心里祈祷:雪啊,洁白的雪,下吧,把我快点埋葬。
有时候我真的很希望有醉生梦死这种酒,喝下之后,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就像《东邪西毒》里面的黄药师,喝下之后可以忘了很多事;如果没有醉生梦死,可不可以给我一包劣质烟,含有大量的烟焦油和尼古丁,足以麻醉一个伤心人;如果没有劣质烟,可不可以将我忘记,将我的灵魂从你的记忆里抽离,就像从来没有相遇,也不会有分离。我终于泪如雨下,恍惚中看见楚楚在大雪中轻舞飞扬,舞出一袭华美的幻想!
打电话叫龙磊出来,我说陪我喝酒好不好?不要问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龙磊说好,但是我先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查出那天打我们的人是谁叫来的了,是他妈孙若寒。”龙磊很气愤。
“管她孙若寒孙若热,先喝酒吧。”我苦笑,“我现在其他的事不想理,只想喝酒。”
本来我想和龙磊在饭店里喝个大醉的,后来想起卓颖,觉得那样对不起她,所以我和龙磊各提了两罐啤酒在校园里逛。
龙磊说:“孙若寒真他妈贱格,贱到骨子里去了。”我边大口地灌酒边看着龙磊气愤的模样觉得好笑。
我说:“她没你说的那么贱,她只是误入歧途了,我们应该原谅这些迷途少女。”
龙磊说:“原谅胡文化都不能原谅她。”
“因为你曾经对她动过真感情。”我说完抬头对着校园上空大吼,啊~~~我感觉我的声音真寂寞。
突然收到卢清华的短信,他说:“我是真的喜欢楚楚,可是她一直喜欢的是你。”
我想这世界真滑稽,为什么有些事总是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呢?
“来堆雪人怎么样?”龙磊说。
“好啊。”
两人放下啤酒罐开始堆雪。
我记得去年跟楚楚也一起堆过一个雪人,可惜雪下得太少,堆出来的雪人像旧社会没得吃没得喝的孩子那么瘦。楚楚说那个雪人像我,因为我和它一样没心没肺没大脑。我说那个雪人像楚楚,因为她才像被旧社会剥削了的白毛女。
雪人堆好后,龙磊把两个喝空的啤酒罐插在雪人胸口。他说这是它的****。我笑他想女人想疯了,脑子里只剩下****了。
龙磊突然问我:“你看见上官燕没?她都几天没上课了。”
我想起上次她被欧阳清远甩坐在雪地上哭泣的样子。“她没上课吗?这些天我逃的课太多了,都不记得上了哪些课。”
“她这几天都没来上课,请了病假。打她手机也一直是关机的。”
“没事,应该是生理周期。女人嘛,每个月总有几天是心情不爽的,她心情不爽请病假就是情理之中的了。”我安慰龙磊。其实我知道上官燕是因为失恋需要调整心情,只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理肚子里的孩子。
“希望吧。”龙磊长叹一声。
“龙磊……”我想告诉他关于楚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