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记书
“我们不能今生今世在一起,那么百年以后永远做伴吧!就是把两个骨灰盒放在一起也好啊!可是,到那时谁来帮着我们做这件事呢?!”
弥留之际,他又想起她无奈的那番话。
他们相识在军营,那时都是二十多岁的姑娘小伙。短短的军旅生涯,双方都萌发了爱情的种子。然而,天不作美,事不随愿,这爱的种子刚要破土,便被无情的岁月扼杀了。先是铁打的营盘不允许越雷池半步,再就是她奶奶干涉,为她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乘龙快婿。随后,他的倔脾气发作,越使她的懦弱结出无奈的果子!
她为另一个他披上了婚纱!
他也同另一个她走进了婚姻殿堂!
光阴荏苒,一转眼就是十年。十年后,他们在沈园相遇,一同为陆游和唐婉的《钗头凤》落泪。人生的长河中流淌多少爱的“错错错”和“难难难”!
泪水继续浸泡着他们的日子。又过了十年,他们在京城相见的时候,双方都已鬓角花白,秋天在向他们握手!
一过晌午的太阳,似乎加快了步伐,一晃又是二十年。同龄人有的已提前划上了人生的句号。
他时常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她在京城生活得不错,工作出色,身体也好。她的女儿也长大成人,名牌大学毕业后,又安排了理想的工作,而且也在谈婚论嫁了。
她时常关注他的日子。知道他在小城也混得不错,在事业单位工作,不用担心下岗没饭吃。他儿子也大学毕业,毕业后出国深造去了。
当他得知自己患了绝症,脑海里就一再出现她的面容。这消息告诉她吗?告诉她会是个什么结局?让她来见上一面?妻子是个小心眼,万一她来了,会不会闹出乱子来?
一位战友来看他,他知道只有这个战友才能把消息捎过去,可是,张了半天嘴,到底没说出口。
日子在向前挪着蹒跚的步子,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其它事无需考虑,他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她。她一旦知道他不辞而别先“走”了,受的了吗?“走”前没个交代,日后她该怎么办?
都是问号,都是未知数。
他突然想起一个小文友,说是文友,实际是个听过他课的文学爱好者。以扎纸马为生,在医院太平间旁边开了个冥间服务店。专卖花圈、纸品、冥币之类的东西。他就托人把他叫了来,妻子不在时,向他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交代完,还颤抖着双手递给他一张百元大钞,小文友不接,还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当天夜里,他就归西了!
火葬他时,小文友悄悄焚烧了一个糊裱精制的小房子,房里双人床、冰箱、彩电等家用电器一应俱全。小文友一边焚烧一边祷告:放心吧老师,日后你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一个月后,小文友出差到京城,把他的消息告诉了她。她立时泪流满面!边哭边自言,我这一生没白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