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隋炀帝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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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文皇死仇报奸雄 炀帝喜大穷土木 (2)

第九回文皇死仇报奸雄 炀帝喜大穷土木 (2)

杨素既死,炀帝大喜道:“老贼已死,朕无所畏矣!”遂日夜与萧后在宫中恣行淫乐,全无忌惮。一日酒后与萧后商议道:“前日朕欲造苑囿,被杨素老贼阻挡;欲选美女,又被这老贼拦回。今老贼既死,朕可恣心而为,料无人敢谏阻矣!”萧后道:“虽则无人敢谏,也须缓缓而行。造了一处,再造一处,未为不可。”炀帝道:“御妻之言有理。”次日驾坐便殿,宣宇文恺、封德彝二人说道:“朕想古来帝王,俱有离宫别馆,以为行乐之处。朕今当此富强,若不及时行乐,徒使江山笑人。朕思洛阳乃天下之中,今可改为东京。要造一所显仁宫以朝四方,又可备朕万机之暇,逍遥游乐。

二卿当为朕一董其事。”宇文恺奏道:“古昔帝王,皆有明堂以朝诸侯,况舜有贰室,文王有灵沼,皆是功丰烈盛,欲显仁德於天下。今陛下在位不久,而胡越以来,造显仁宫以彰圣化,正与舜、文同轨,诚古今之盛事也,臣等敢不效力。”炀帝大喜,封德彝又奏道:“天子造殿不广大,不足以壮观;不富丽,不足以树德。必须南接皂涧,北跨洛滨,选天下之良材异石,与各种嘉花瑞草,珍禽异兽,充实其中,方可为天下万国之瞻仰。”炀帝大喜道:“二卿竭力为之,朕自有重酬。”遂传旨敕宇文恺、封德彝,营造显仁宫於洛阳。凡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各样材料俱听凭选用,不得违误。二人领旨而出,早惊动了满城百姓。

却说高闻此消息,连忙来见贺若弼,商议道:“主上骄奢无度,已非人君之体;今又大造宫室,社稷安能长保?”贺若弼道:“先朝老臣,杨素已死,惟你我二人尚在,你我不言,再有谁人敢谏?明日入朝,当以死谏。”二人计议定了。次日炀帝早朝,众官朝贺毕,二人同出班奏道:“臣等闻圣王治世,节俭为先。昔先帝敕杨素造仁寿宫,见制度绮丽,便欲斩素,以为结怨天下。以后痛加节省,二十馀年,故有今日之富。陛下正宜继先帝之志,何得起造宫室,劳民伤财?”炀帝道:“朕为天子,富有四海,造一座宫殿,用力无多,所费有限,如何就见得劳民?如何就见得伤财?”二人又奏道:“天下省之则富,耗之则穷。今年裴矩西域开市,所费何止千万!陛下巡狩蓟北,所费又何止万万?今日此宫非万万决不能成。天下虽大,安能供无穷之用?望陛下三思。”炀帝大怒道:“汝二人互相谤君,前日在大斗谷中,因死了几个军士,便一个谤殊无纲纪;一个谤朕为奢侈之报。朕念先朝臣子,不忍加罪。今又在大庭之上,百官之前,狂言辱朕,全无君臣体统!不斩汝二贼之首,何以泄朕之愤!”二人奏道:“臣等死不足惜,但可惜先帝的锦绣江山,一旦而休也。

”炀帝愈怒道:“江山就休,也不容你这样毁谤君父之人。”喝令殿前带刀指挥,推出斩首示众。众指挥闻旨,不敢不遵。只得带军校一涌上前,鹰拿捉,将二人衣冠跣剥,绑出午门。二人大叫道:“陛下杀臣,臣得从龙逢、比干,游於地下矣。但不知陛下,异日将何面目以见先帝乎?”炀帝大骂道:“朕无面目以见先帝,你这两个谤君的逆贼,到有面目见龙逢、比干?”拍著龙案,叫:“快与我斩讫报来。”众文武都吓得面如土色,抖衣而战,那个敢做一声?只有尚书左仆射苏威与刑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梁昆出班奏道:“高、贺若弼乃是朝廷大臣,竭忠敢谏,无非为陛下社稷之计。纵使有罪,只可降调削职,安忍处以极刑,令天下后世加陛下以杀大臣之名?”炀帝忿怒道:“大臣不可杀,天子至尊可辱耶?汝等与他同倚先朝臣子,每每互相标榜,朋比为奸!朕不斩汝,已为万幸,还敢来花言巧语,保留他人?”遂命削了职,乱棒打出。苏威、梁昆既贬,再有谁人敢谏?可怜高与贺若弼,两个忠臣,相对受刑。原来高的母亲,最是贤明,常劝高急流勇退,说道:“汝富贵已极,所久者一砍头耳!”高不听,至是其言果验。后人有诗感高母之贤,曰:

名利驱人谁肯休?只思将相与公侯;不知贤母千秋眼,已自明明见断头。

又有诗赞高之忠曰:

贤母早知忧富贵,忠臣岂怕断头颅?莫言当日无恬退,青史千秋有烈夫。

炀帝既杀了高、贺若弼;又贬了苏威、梁昆、满朝震惧,人人吐舌相视,谁敢道半个不字?只有虞世基、裴矩等数奸人,希旨取容,好不荣耀。

却说宇文恺与封德彝,领了造显仁宫的旨意,竟到洛阳地方,广开匠局,大兴土木之工。一面相度地势,一面差人分行天下,选取奇材异木以及各样珍怪之物。水路用船,陆路起夫,都输运前来。骚搅的天下,日夜不得宁息。不要说几十围的大木,三五丈的大石,费累无算,就是一草一木,也不知花费多少钱粮,累死多少性命,方才得到洛阳。不要说经过的重要地方,百姓受害;就是深山穷谷之中,觅奇禽,寻异兽,也搅得鸡犬不安。宇文恺与封德彝,那里管民间死活,府藏空虚;只是精上求精,丽中穷丽。盖得一座显仁宫,金辉玉映,就如九天仙阙一般,后人有诗感之曰:

巍焕无非民怨结,辉煌都是血模糊;凭若莫话骄奢事,一殿功成万骨枯。

显仁宫既成,宇文恺飞表告竣。就请炀帝幸临,以观落成。炀帝闻奏大喜。遂别了萧后,竟发车驾望东京而来。不一日到了显仁宫,早有宇文恺、封德彝二人接住朝见过。遂引炀帝的御驾,从正宫门首,一层层看将进来。但见:

飞栋重霄,连楹接汉。画梁直拂星辰,阁道横穿日月。琼门玉户,恍疑阆苑仙家;金碧瑶阶,俨是九天帝阙。帘栊回合,锁万里之祥云;香气氤氲,结一天之瑞霭。红胜锦,白如绵,丹墀内有奇花异草;娇解言,巧能舞,曲槛中有怪兽珍禽。亭榭中红香绿嫩,四季春风吹不谢;楼台上翠绕珠围,一天明月去还来。凉飚度杨柳横塘,金气入芙蓉小苑。影蛾池上好风流,鹊楼中多富贵。画栋朝飞南浦云,真个的胜过结绮;珠帘暮卷西山雨,果然是压倒临春。

炀帝一一看了,满心欢喜道:“楼台富丽,殿阁峥嵘,四方朝贡,此足以临之,二卿之功大矣!”随命取金帛表礼,厚赐二人,遂留驾在显仁宫游赏。真个是五色令人目眩,五音令人耳聋。一连欢宴了数日,不觉心转骄,气转盈,一发奢侈起来。一日在后院中宴赏,见百花开放,红一攒,绿一簇,都不是寻常颜色。因宣宇文恺与封德彝二人问道:“这些花木,却是何处移来,开得这般鲜妍可爱?”宇文恺奏道:“花木四方皆有,如这些碧莲、丹桂,银杏、金梅,垂丝的弱柳,夹竹的桃花,诸般上品之花,皆是扬州江都所产。”炀帝道:“江都有何好处,花木这等秀美?”宇文恺道:“昔人有愿,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又有诗云:“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古来繁华胜概,当以江都为上。”封德彝又奏道:“这些花木,还不是江都的上品,臣闻得扬州蕃厘观有一株琼花。开花似雪,香闻数十里远近,遍天下再无二株,这才算江都的一种异树。”炀帝道:“既如此妙,何不移入院来。

”封德彝道:“这琼花,乃江都秀气所钟,只此一株,一分即死,再种不活,故不敢动移。”炀帝见二人说得十分动真,便欣然说道:“江都这等风景,朕为天子,安可不游?”因问道:“东京到江都,有多少路程?”宇文恺道:“将有一千馀里。”炀帝道:“朕欲往进,只是道途遥远,不能多带宫妃,恐怕途中寂寞,奈何?”封德彝道:“这有何难?以臣愚见,三十里一宫,五十里一馆,只消起造得四十馀座离宫别馆,便可自京师达於江都!宫馆中多选些美女佳人,填入其中。命几个太监掌管,陛下要幸江都,也不必行军马,动粮草。只消轻车而往,一路上处处有宫有馆,有妃有妾,可以随心受用,任意逍遥,就如在宫中一般,何愁寂寞乎?”炀帝大喜道:“既如此,朕决意往游,二卿辞劳苦,这些宫馆还要敕卿一造。不须计年计月,只要尽美尽善。”二人道:“陛下之命,敢不效劳!”炀帝大喜,遂留二人在后院中赐宴。酒席之间,谈论的无非荒酒色之言;商议的,都是放荡骄奢之计。臣赞君为尧舜,君羡臣为伊周,到吃得十分快乐。正是:

莫言天道善人亲,骄主从来宠佞臣;不是夸强兴土木,何缘南幸不回轮。

宴罢,二人谢恩领旨而出。依旧去号召那一班奇工巧匠,往江都一带地方相度地形,起造宫馆。或三十里一处,或五十里一处,或是背山,或是临水,俱选形胜之处为基址。自东京起到江都,共选了四十九处地方,俱著本地郡县备办材料,催点人工。可怜这些郡县,为一所显仁宫,已拖累的仓完库尽,官死民疲。怎当得一带地方,又造起四十九所宫殿?便有神输鬼运的手段,也不能措办得来。四境内,只闻得哭声遍野,一路上,但看见怨气重天。宇文恺与封德彝就如耳聋眼瞎一般,只一味严加催管,那里肯宽一毫?郡县官员,稍有迟延,便请旨将他处治。正是:

止博一人恩似水,谁怜万姓死如麻?不知国破奸臣戮,一样垂杨泣暮鸦。

二人起造宫馆,不知后来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