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肖凤文集(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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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客居韩国(12)

三十九、雪岳山

许多韩国人都说,雪岳山是韩国的第一风景区。

雪岳山位于韩国版图的东北角。韩国观光公社(相当于我国的国家旅游局)编写的旅游指南一类书上都说,从汉城乘飞机至雪岳山附近的束草市,大约需要四十分钟,若乘公共汽车沿着高速公路急驶,则需五个半小时左右。

本来,我想,这么远的地方,我是不可能去的。没想到,我的一个学生——哲学系毕业班的李定桓,竟然非常恳切地向我提出:等他毕业考试结束后,一定开着他自己的汽车,载着林非和我,还有另一位来自北京大学的教授,到雪岳山去旅行。

那一天是星期六,上午我有三节课。下课后赶紧回到宿舍吃午饭。下午一点半钟,李定桓开着他的汽车接我们来了。

这一天的天气有些阴冷,但是我们坐在车里,只觉得一路上风光如画。傍晚时分,天空渐渐地暗下来了,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时候,我们的车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正在一个山坡上。因为周末外出旅行的人太多,车被堵在那里前进不得。只见窗外的鹅毛大雪纷纷飞舞,说来有点文不对题,我望着窗外,此时此刻却立即想起了《水浒传》里“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的景致,“那雪正下得紧”这样的句子,的确是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探头窗外,又见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的汽车长龙,统统搁浅在那里,耀眼的红色尾灯闪出明亮的光芒,与雪夜的山景,交织成为一幅美丽的图画。然而开车人的心情都很急,这又让我想起了在汉城的电视屏幕上经常可以看见的一个镜头:一个开车人因为塞车,便愤怒地把头探向车窗外,由于焦躁和愤慨,使他的脸逐渐变形,变成了一个瞪着两只眼,长着两只角和两个大耳朵的怪物,等到他再无可奈何地把头缩回车窗里,他的脸才又渐渐地恢复成了他本来的面目。此时此刻,我才真正理解了这个镜头的真实性与喜剧效果。

窗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车轮下是结了薄冰的很滑的山坡路,幸亏李定桓的驾驶技术很优秀,他就这样勇往直前地开下去,一直开到晚上大约十点半钟,我们才终于到了雪岳山下的国家公园大门口,前后一共走了九个小时。

第二天清早,在晨曦中仔细地观看,才看清楚,原来我们在此住宿的雪岳山脚下的小村庄,竟是一个布满了欧洲式小楼的又别致又安静的地方,这些小楼都是两层的或三层的欧洲式建筑,好像常在瑞士风光片里看见,如果楼上没有韩文标志,真以为是身在欧洲呢。这些小楼就是为旅游者准备的旅馆,虽然造型美丽,设备齐全,价格却让一般民众也能接受,一间有卫生间、有热水的房子,24小时的价格相当于人民币250元,这对韩国的知识分子和普通大众来说,都是很便宜的价格,人人都能承受。当然阔佬们不住这里,附近就有几座星级的大饭店。然而无论从美学还是从情调方面看,我觉得这种别墅式的小楼,要比那种星级宾馆,可爱多了。

这个山村不仅风光秀丽,而且空气极为清新甜美,给我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早餐之后,李定桓开车,又载着我们到了昨天晚上来过的雪岳山国家公园的大门前。

因为昨晚下过大雪,雪岳山上披了银装,山头和山脊上一片雪白,好像一位饱经沧桑的慈蔼的老翁。山间的松树林里,枝头也都点缀着星星雪点。脚下的山路上,是厚厚的积雪,一踏上去,就会发出“吱、吱”的响声。我们坐在自动揽车上,上下滑动;又冒着严寒的北风,登上山头,鸟瞰冬季的山景。那一望无垠的山海,那一座座山峰的轮廓,那没有丝毫污染的大自然的清甜的空气,都令我永远难以忘怀。

可惜的是,星期一我还有课,于是星期日的下午三时,便又匆匆地踏上了赶回汉城的旅途。只觉得与雪岳山共处的时间太短,有时只是开车经过山与山之间的“谷”,而东海岸那碧蓝碧蓝的海水,也只能从车窗内用目光掠过。

如果要问山的风格,我觉得自己曾经登过的中国庐山是“秀”;而这次来到的韩国雪岳山,则是“雄壮”和“健美”。

归途上,天空已放晴,路较好走,只用了七个小时,当天晚上十点就回到了宿舍。我想李定桓来回开车一定很累,可是他说“没关系”。看着这位身材高大挺拔,长得浓眉大眼的韩国青年,我一直觉得他像个中国孩予,而他也一向自称“山东大汉”。

四十、华侨

聪明、勤劳的中华民族的子孙,在韩国定居的也不少,大约有五万人左右,而且有一个非常鲜明的特点,那就是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山东人。

像居住在世界各地的华侨一样,在韩国居住的华侨也很重视自己的中国血统,他们在家里,或者在中国人聚会的社交场合,都说一口地道的山东方言,他们的孩子们,也会说一口地道的山东话。

他们的祖辈或父辈,从山东省的沿海地区移居至韩国,为了生存下去,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都从事开饭馆的行业,用今天时髦的话来说,就是经营“餐饮业”。在高丽大学校附近,就有一家华侨经营的餐馆,中国风格的装璜设计,墙壁上挂着中文书法和中国山水画,柜台里摆放着从中国进口的茅台酒以及其他酒,还有上海生产的午餐肉罐头。有时我想念北京了,就来此处品尝水饺和油焖锅贴。我的韩国学生也都喜欢到这里来吃家常便饭“炸酱面”。在汉城的闹市区明洞,我也看见过几家华侨开的餐馆,招牌都是中国名字,我还看见过一家取名为“稻香村”的糕点铺,“稻香村”三字与北京的稻香村一模一样,大概都是出典于曹雪芹的《红楼梦》吧。我的一个华侨学生告诉我:除去餐饮业之外,也有少数华侨是从事文化事业,或者是修理业的。总而言之,他们都用勤苦的劳动手段来谋生,养育自己的家人,培养自己的孩子。

随着韩国经济的起飞,有些华侨的经济状况也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尤其是韩国与我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之后,更是给华侨的就业提供了更多的机会。一些有经济实力的华侨家庭,已经来祖国投资建厂,或者从事双边贸易活动。

上一代或上两代勤劳致富以后,他们都希望下一代成为有文化的知识分子。所以现在四十岁以下的华侨男女,几乎都是大学毕业生,其中有些人在大学毕业后,又考上研究所继续深造,攻读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在我任教的高丽大学校,就有许多华侨学生。中文系的一位华侨女生告诉我:“父母对我说,华侨的孩子必须好好读书。”从中可以看出她的双亲的拳拳之心。他们也都努力,对自己要求很严格,一位成绩很好的女孩子见到我后,还老是检讨自己读书不够吃苦,这种克己的精神着实令我感动。

说来也怪,我看见的华侨女孩子,长得都很漂亮,差不多都是修长的身材,大大的眼睛,文雅而温柔的气质。在高丽大学校里,韩国学生们都说:“中国人长得好看”,他们这是指在韩国定居的中国华侨而言。的确如此,在中文系任讲师的衣建美女士,在中文系研究所获得了硕士学位又来北京攻读博士学位的陶秀华女士,正在中文系研究所攻读硕士学位的王惠敬小姐和焦育文小姐,这些我非常熟悉的华侨女孩子和华侨女士,都生得很可人,很美丽。

大多数的华侨家庭,都是百分之百的中国血统,但是也有中国人与韩国人通婚的。比如,我见过一面的一位诚信女子大学的中文系教授,是一位华侨,他就告诉我他娶了一位韩国太太。另一所女子大学的中文系讲师李先生,也娶了一位韩国妻子。在高丽大学校的华侨学生中,也有中韩混血儿——父亲是中国血统,母亲是韩国血统——所以,他们从小接受的就是“双语种”薰陶,中文和韩文都很好,但是他们的生活习惯,都已经彻底地韩国化了,比如:没有泡菜就不能吃饭,喜欢“席地而坐”,等等。

我接触过的在韩华侨,都与他们的韩国同学、同事、朋友,和睦相处,真诚相待,保持着非常友好的关系。华侨人士也都自尊、自爱、自强、自立,用诚实的劳动,得到了住在国大众的信任和尊重。

四十一、婚礼

在韩国,我先后应邀参加了三对新人的婚礼,很长见识。

韩国人对婚礼很重视,因此仪式很隆重。

年轻人,尤其是青年知识分子,喜欢举行西洋式的婚礼。新郎西装革履,戴着白色手套;新娘身着白色的西式婚服,头上戴着白色的花冠,长长的婚纱一直披到脚后边的地上,由一男一女两个儿童拉着纱边。新郎新娘及双方的父母都愿意请自己尊敬的教授担任主婚人兼证婚人,而不是像西方那样由牧师主持婚礼。我参加的前两次婚礼,就是应担当主婚人的许世旭教授之邀,去“看看韩国人的婚礼”的。这两场婚礼,都在某一座大厦的一间大厅里举行,不像西洋人的婚礼,是在教堂里举行的。大厅的屋顶上,挂着华丽的吊灯,吊灯的周边,是很多只蜡烛形状的小电灯。大厅的正前方,有一面玻璃制成的屏风,屏风上面镶嵌着一对金色的凤凰,造型十分秀美。在这座凤凰屏风的前面和旁边,摆满了鲜花,在鲜花丛中竖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新郎新娘的姓名。主婚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好像牧师布道的讲台,我们姑且称它作“主席台”吧。在“主席台”下面的大厅里,摆满了来宾入座的软椅。在这些软椅的最前方,左、右两边,各摆着两张特别的椅子,这就是新郎新娘双方双亲的坐席了。当主婚人在“主席台”上宣布,新郎新娘“出场”时,乐队立即奏起《结婚进行曲》,随着“51·71·,52·71·,51·3·5·3·1·62·3·1·,4·3·2·6,71·2·3·”的旋律,新郎用左臂挽着他的新娘,从门口缓缓地步入大厅,两位拉纱的孩子,也跟随着音乐的节拍,慢慢地向前走,那景象令全体在场的人都很感动。等到这对新人一直走到大厅的前面时,他们就向主婚人恭敬地鞠躬。然后再转过身来,向双方的父母深深地鞠躬。之后的节目,就是主婚人致词,双方交换结婚戒指,拍全家福照片,拍与主婚人的合影,等等。然后就在大厦的另一间餐厅里聚餐。

我还应邀参加了一次别开生面的佛教婚礼。新娘是高丽大学校中文系的讲师黄珵喜女士,新郎是信奉佛教的知识分子,所以婚礼在江南区的一座佛寺里举行。供着释迦牟尼佛像的大殿,就是举行婚礼的礼堂。新娘身着传统的韩国服装,新郎还是一身西服。主婚人是披着袈裟的佛教界人士,家长和来宾都在大殿中“席地而坐”,大殿中央的供桌上,有一鼎香炉,袅袅的香烟,在大殿中飘散,真是别有一番风情。婚礼之后是聚餐,餐厅设在佛寺的外面,菜谱比较简单,只比日常稍微丰富一点,与中国农村婚礼的大摆宴席之风,相距甚远。

四十二、韩国人不坐外国车

韩国人都很爱国。韩国人都坐国产车,而不坐外国车。

首都汉城非常现代化,立体交通发达,汽年数量极多,从早到晚,川流不息。全市1100万人口,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一部小汽车,甚至两部以上,所以“塞车”现象、交通问题,就成了汉城的第一大问题。为此,韩国专门开设了一个交通电台,疏导交通。汽车上路,都要打开这个频道收听。交通电台总是提醒人们,哪里正在堵车,而绕道哪里会比较通畅。

韩国与中国不一样,没有所谓“单位宿舍”,房子都是自家买的或者租的,所以一般人的家居,都离工作单位很远。当然也有近的,那只是少数幸远儿。正因为如此,在每天上下班的高峰期,街上的汽车就一辆接着一辆,塞车时的汽车长龙,常使司机先生们极为恼火。尤其是晚上,每部车子的前灯和尾灯明亮耀眼,汉城的地势又是起伏不平、错落有致的山城,马路又是不规则的放射形,那车灯组成的条条长龙,就显得格外美丽,格外有情致。

而更令我这个中国“观众”感兴趣的是:韩国人开的小汽车,一律都是韩国自己生产的国产汽车。不论是普通小汽车、高档小汽车、微型小汽车、小型面包车、大型面包车、公共汽车、运货卡车,一律是韩国制造,地道的“国货”。不像北京街头,什么丰田、奔驰、雪弗莱,等等,互相比阔,赛着豪华,赛着“高级”。

我曾就此请教过多位韩国朋友:

“为什么汉城街头看不见外国汽车?”

他们的回答完全一样。他们告诉我:

“韩国的汽车工业是我们的民族工业,所以我们买车都买国产车。如果有人开着外国汽车在街上显摆,那么他的麻烦就来了——很多韩国人就会盯上他,看看这个坐外国车的阔佬,是贪官呢还是发了不义之财的奸商。一定要对他来个公民调查,把他的财产状况弄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所以在韩国,即使非常有钱的阔佬,也不敢买外国车给自己找麻烦,他们顶多是坐个比较高级的韩国小汽车。”

韩国汽车质量也的确非常过硬。我在汉城住了一年半,有机会乘坐多种韩国汽车——除了运货卡车之外,其余的所有品种,我可以说都坐过。它们的质地都很精良。1993年12月,我的一个学生开着他的微型小汽车载着我去韩国第一风景区——雪岳山国家公园去旅行。雪岳山海拔1700多公尺,从汉城开车到那里,要走八九个小时。那天正下大雪,路面很滑,一会儿上山爬坡,一会儿下山滑坡,可我坐在车里感觉非常温暖舒适,欣赏着窗外的山景雪景,不知不觉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种质地的小汽车,价格却很便宜。一位教授半年的工资,就能购买一辆。在大学里,教授们、讲师们、职员们,大都开着自己的小汽车上下班,所以校园一角,就辟有专为停车用的“驻车场”。少数研究生和本科生,也开着汽车上学,买车款却大多是父母给的。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或研究生,一进入工薪阶层,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攒钱买辆小汽车,以利于行。平时开着上下班,星期日或节假日开着去郊区或外地旅行。每辆汽车的主人都把车厢内布置得十分漂亮,坐垫、饰品、音乐盒带,一应俱全。女孩子的车上,还往往在后座的窗框上,摆上绒布娃娃、熊猫、小猫、小狗等玩具。对于车主来说,“车”,就像会移动的一座小房子,是他们的第二个“家”,会走来走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