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又见落叶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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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擦肩而过

“我只不过是请你来喝酒的。你惹下的恩怨会有人向你讨还的,却不是我。”淡灰色长衫中年人道。

“是谁?我在这里等着他。”叶游道。

“你总会见到他的。”淡灰色长衫中年人道。

“我等着。”叶游叹了口气又道:“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你是谁。”

“知道我是谁,并不是一件好事。”淡灰色长衫中年人道;“我就是陆中亨。”

“你是江湖里的名人,我听说过你,也去过你的陆家庄。听说你去了塞外?”叶游道。

陆中亨没有回答叶游,只说了一句,你还太年轻。

夕阳远在青山外,叶游走在青山中。

陆中亨为金大牙选的墓地着实不错,上有青天,下有清泉。三五古柏参差其间。叶游来到金大牙墓前,一躬到地说道:“你死后,韩泰也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你们的仇恨已经了在你手里。”

“那我的仇恨呢?”说话的是个孩子的声音。叶游闻声回头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牵着一中年妇人的手正缓步走过来。妇人手中挽着个柳藤篮子,里面装了些香烛黄纸。孩子盯着叶游说道:“金大牙是我父亲,你杀了他,总有一天,我也要杀了你。”孩子的声音很稚嫩很好听,就像远处枝上的黄鹂。

叶游道:“我叫叶游,华山门下。你要报仇随时可以来找我。”

孩子道:“我现在只不过还是个小孩子,但我总会长大,到那时就会来找你,带着我父亲的刀,我要砍下你的头颅。”

叶游道:“好,只要我不死,我一定等你。”说完对妇人一抱拳,大步而去。

孩子看着叶游离去,直至完全不见了。转身问妇人道:“娘!你为什么要我说那些话?”

妇人不语。

孩子又问:“爹活着时你不肯见他,他死了你为什么天天来爹爹坟前。他从来没有抱过我,你为什么你却总是说要我为他报仇,我都不知爹爹长的什么模样,我还只不过是个孩子,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玩,我却不可以,娘你知道不知道学刀可有多辛苦,你看我的手都磨破了,娘你看,你看。”

孩子高高举起他的小手,伸到中年妇人的面前,妇人依然不语。只是轻轻的抚着孩子的手。

眼睛流淌着的是不是泪?

江南的春,仿佛都落在了杭州,身上有了些银子的叶游,日子便也过的闲散了,斜倚着苏堤边的杨柳,西湖里拂水而来的风,散去了些昨夜的旧梦。

陆中亨的陆家庄园就在不远的西边,水波烟色里,分外的清雅,不似在人间。

纷飞的柳絮,有些扰人,就像昨夜里,陆中亨那个衣着得体的管家。

去不去陆家门下做个江湖食客呢?

叶游走在春风里,决定先到陆中亨的食客馆去瞧上一瞧。

白轻云像只快乐的蝴蝶一样在这个西湖之畔的春天里飞来又飞去,对每一件事都很好奇。在叶游走过前的那一刻,她正在低着头看着地上一群小蚂蚁拖着一只受伤的蝴蝶。正想着是不是要去帮帮那只可怜的蝴蝶,一只脚踩在了蝴蝶上面。

蝴蝶和小蚂蚁都死了。

她眼皮一抬,便看到了叶游。

只那么一眼,心里生出一些别样的感觉,她觉得这个少年的身上有一种秋天的味道。这个少年却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就那么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留给她的,只是个闲闲散散的背影。

白轻云轻磨着一口洁白的小牙。

想咬人。

白轻云喜欢秋天。

喜欢秋天里的那一份淡淡的萧瑟,喜欢那一抹微微的清凉,喜欢抱着剑走在缤纷落叶里的感觉。她觉得这样更像一个剑客,也更有江湖人风尘的味道。

白轻云是白家的三小姐,白大先生的掌上明珠。

白家是享誉江南已久的武林世家。

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常常趴在阁楼的窗子上看着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骑着马,执着剑去往远方。

父亲是名震江南的武林大豪,大哥是京城六扇门里的名捕。二哥是武当掌教座下入室弟子。

她自已呢?

自己不过是笼子里的小鸟儿。

白家的这古老宅院便是她的笼子。

她不想做个笼中鸟。不想做个整日待在阁楼里的名门小姐。她要像飞燕一样,在江南的天空里自由的飞。

所以她在白大先生答应杨家的提亲,要将她许配给杨二公子的那一天夜里,像燕子一样飞过了白家高高的墙院。

离家出走了。

任性的少年,多情的少女们总是向往江湖,向往远方。远方的江湖里,虽然也是如家里般要吃饭,要睡觉的,大多的时候,与家里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呢,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因为想不到,所以精彩。也许会遇到一些可爱的人,或者可恨的人,发生一些美丽,或者悲伤的故事。

谁知道呢!

管他呢,只要不如家里那般的一成不变,也是好的。不必不看父母师长期许的眼神,也不必去看熟人相识冷暖的目光。

在远方的江湖里,没有人认识自己,不必去想从前,闲闲散散,信马由缰,且管他明月酒醒何处。

在远方的江湖里,总会有一些家里没有的浪漫。或是“踏破贺兰山缺”的金戈铁马,或是“醉里挑灯看剑”的燕赵悲凉,又或者“其时年少青衫薄,骑马倚斜桥”写意轻狂。

白大先生的怒火燃烧了整个江南。

白杨两家本是世交。

白大先生不知道的是杨家的二公子,也在他父亲杨老将军向白家求亲的那天夜里,离家出走了。

白大先生正思考如何向杨老将军赔罪,却不想杨老将军亲临白府向白大先生呈说事故。两位名满江湖的老人一番把酒长谈之后,都觉得这一代的年青人比他们年青时还要不是东西。不由想起他们自已年少时轻狂,时而仰天哈哈长笑,时而低头叹息。

也不知在勉怀昔日的岁月,还是在伤感青春的老去。

又或者是羡慕现下的这些不是东西的年青人。

所以白杨两位老人都没有派人去江湖寻找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男女。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总会回来的。

也并不太担心他们的安全,江湖虽然险恶,有着无始无终的刀光剑影。但是白杨两家的家传武学,老江湖们通常一眼便看的出来。多少会卖个人情与方便,纵然是得罪了这些老江湖,手下终会留下三分情,不会真伤了他们。小江湖们通常又不是他们的对手。

白杨两位老这么想的时候,脸上分明又有了一种无奈。他们在无奈什么,像他们那么样的人,还有什么可值得无奈的。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什么都有。他们的前人为他们留下了所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财富,地位,声名,名剑,美人,香车,宝马。

叶游不知道身后有个叫白轻云的女孩儿想咬他。

陆家的后花院那棵出墙的红杏树,远远的便传来些淡淡的香。叶游路过时,那红杏花下正有几个少年的才子,说着些诗词的风流。一脸忧伤的吟诵着:“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在杭州勾留了这么许多日的叶游,对于陆家大小姐的那冠绝江南的美名,也是有些风闻的。瞧那些才子们的阵式,那陆家大小姐江南第一美人的江湖传说,只怕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