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调 查 (1)
维尔福先生完全按照他对邓格拉斯夫人所讲的诺言,竭力去调查基 督山伯爵究竟是如何发现阿都尔别墅的历史的。当天他就写信给波维里先生(波维里先生已经从典狱长升迁到警务部里做大官),向他问他所要的消息;后者则请求他允许给两天的时间让他去进行调查,到时大概可以把他所要的情报给他。第二天晚上维尔福先生接到下面这张条子:?
“基 督山伯爵有两个关系密切的朋友,一个是威玛勋爵,是一个十分富有的外国人,飘忽不定,目前刚好在巴黎;另一个是布沙尼长老,是一个在东方经常行善,深得该区域人士赞扬的西西里教士。”?
维尔福回信嘱咐进一步深入调查这两个人的情况。他的命令被执行了,第二天晚上,他收到这份详细报告:?
“长老到达巴黎已有一个月,住在圣?苏尔菲教堂后面的一座小房子里,那个房子是租来的,只有两层,每层有两个房间。楼下的两间用了一间作餐厅,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只胡桃木碗柜;另外一间是客厅,嵌了壁板,没有什么壁饰、地毯或时钟。长老好像仅仅购置了必需的用具。长老特别喜欢楼上的那个起居室,里面装满了神学书和经典,这一个月来,他经常埋头于书堆里,因此那个房间一点都不像是客厅,而像是一间书房。他的听差首先从一个门孔里看一看来访者,如果访客的面孔他不喜欢或不认识,就会说长老不在巴黎——这个回答许多人都觉得满意,因为大家都清楚长老是一位大旅行家。而且,无论在家与否,或不论在巴黎或开罗,长老总会留下一些用来施舍的东西,那个听差就以他主人的名义从门洞里分散东西给众人。书房的旁边是寝室。全部家具只有一张没有帐子的床,圈椅四把和一只铺着黄色天鹅绒的睡榻。
威玛勋爵住在圣?乔琪街。他是一个英国旅行家,花在旅行中的钱很多。他的房子和家具都是租来的,白天只在那里停留几个钟头很少在房里过夜。他有一样怪癖,就是从来不说一句法国话,但所写的法文却十分地道。”
在检察官知道这些详细消息的下一天,在费洛街的拐角处,有一个人从马车里下来,走去猛敲一扇深绿色的门,问布沙尼长老在家与否。
“不在家,今天早上他就出去了。”听差说。
“我不满意这个答复,”来者说,“因为对于派我来的那个人来说,是谁都必须在家的,还是劳你去告诉布沙尼长老——”
“我早已告诉你他不在家啦!”听差又说。
“那么,当他回来时,交给他这张名片和这封密封信。今天晚上八点钟他在不在家?”
“当然在的。除非他在工作,那也就和他出去了一样。”
“我到那个时候再来。”来访者说完后,就走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那个人仍然坐着那辆马车来了,但是这一次马车没有停在费洛街的巷尾,却一直驶到那扇绿门前面。他敲门之后,门就马上打开放他进去。从听差对他所表示的神情上看,他可以看出那封信已产生了预想的效果。“长老在家吗?”他问。
“是的,他在书房里工作,但在恭侯您,先生。”听差说。来客爬上一座陡高的楼梯,看到长老正坐在桌子前面。桌子上有一盏灯,灯盏大得很,将光线都集中在桌面上,使房间里其他部分显得特别黑暗,他看出长老穿着一件和尚长袍,头上戴着中世纪时期学者所用的那种头巾。“幸会,幸会,阁下就是布沙尼长老吗?”来访者问。
“是的,阁下,”长老回答,“而您就是那位波维里先生,以前做过典狱长,现任警察总监的人派来的吗?”
“完全正确,阁下。”
“是保卫巴黎安全的使者之一吗?”
“是的,阁下。”来客犹豫了几分钟,满脸通红地回答。
长老重新戴上他那副大眼镜,那眼镜不但遮住两眼,甚至连他的颧骨也盖住了,他重新坐下来并请他的客人也坐下来,“我完全遵从您的吩咐,阁下。”他带着明显的意大利口音。
“我所负的使命,阁下,”来客半吞半吐地说,“不论在执行这项使命的那方面,或是接受这项使命的那方面,都是很秘密的。”长老鞠了躬。“您的正直,”来客继续说,“总监一直很景仰,因此,他以一个法官的身份,希望能在您这儿打听到一点有关公共安全的消息。为了探听到这些消息,他托我来见您。希望您不会因为友谊的联系或人情上的考虑而隐瞒事实的真相。”
“阁下,只要您所想得到的消息不会引起我良心的不安就行了。我是一个教士,阁下,比如说,人们在忏悔的时候所讲出来的秘密,那就必须留着等我去和上帝的法庭解决,而不是在人类的法庭解决。”
“您别担心,长老阁下,我们一定会尊重您的意见。”
这个时候,长老把靠近他那一边的灯罩压下去了一点,而另外一边也就相应地抬了起来,使一片明亮的灯光射到来客的脸上,而他自己却仍然躲在黑暗里。
“对不起,长老阁下,”警察总监的来使说,“这灯光太亮了,刺我的眼睛。”
长老把灯罩压低,“现在,阁下,”他说,“我在仔细听了,请说吧。”
“那我就直接说吧,您知不知道基 督山伯爵?”
“我想您指的是柴康先生吧?”
“柴康!难道他不叫基 督山吗?”
“基 督山只是他的一处产业,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是一座岩山的名字,而不是一个姓。”
“好吧,就算是吧——我们不要在一些字面上来争论,既然基 督山先生和柴康先生是同一个人——”
“绝对是一个人。”
“我们就来说说柴康先生吧。”
“好吧。”
“您认不认识他?”
“我和他来往得很密切。”
“他是谁?”
“一个有钱的马耳他造船商的儿子。”
“我知道这些,那是报告上的话。但是,您知道,警务部是不会仅仅满足一些空泛的报告的。”
“但您有理由来说明您所判定的这一点吗?”
“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阁下,我并没有丝毫怀疑您的诚实,我只是问您,您能不能确定这一点?”
“我认识他的父亲柴康先生。”
“啊,啊!”
“小时候,我经常和他的儿子在船坞里玩。”
“但他是从哪儿得来这个伯爵的头衔的?”
“你知道那是可以买到的。”
“在意大利?”
“哪里都可以。”
“而他的财产,听人们说,简直是无限——”
“噢,对于那方面,”长老说,“‘无限’这两个字用得特别恰当。”
“您认为他有多少?”
“大概每年十五万至二十万里弗。”
“这很合理,”来客说,“我听说他有三四百万。”
“每年有二十万的收入就等于有三四百万的成本了。”
“但我听说的是他每年有四百万收益。”
“噢,那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您知道这个基 督山岛吗?”
“当然,凡是从巴勒莫、那不勒斯或罗马经海道回法国的人,是必然知道的,因为要在岛的旁边绕过,一定会看到。”
“听说那是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那是一座岩山。”
“伯爵为什么要去买一座岩山呢?”
“为了要做一个伯爵。在意大利,要想做一个伯爵,就一定要有一处采邑。”
“您当然听说过柴康先生年青时候的冒险生涯啦?”
“是那老的吗?”
“不,他的儿子。”
“我知道得不是很详细,那个时期我没有看到我那年轻朋友。”
“他参军了吗?”
“我模糊记得他当过兵。”
“当过哪种兵?”
“海军。”
“您是他的忏悔师吗?”
“不,阁下,我想他是一个路德教徒。”
“一个路德教徒?”
“我说我想是这样,但我并不是很肯定,而且,我相信法国是有信仰宗教的自由的。”
“那当然,我们现在想知道的不是他的信仰,而是他的所作所为。凭警察总监的名义,我请您告诉我您所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吧。”
“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十分喜欢做蠢事的人。由于他对东方基 督教徒的种种好处,我们的圣父教皇曾经封他的基 督爵士——一向这种恩典只是赐给亲王的。他还有五六种很尊贵的勋章,都是东方一些国家的国王报答他的纪念品。”
“他戴那些勋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