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苦叹了一口气,说道:“如相方丈乃是如尘师叔的亲哥哥。”慧远一听,倒是心中一震,甚为意外。此时回想如尘当时的反应和言语,倒是自己太过呆笨了,否则应早有察觉才是。
寂苦续道:“当年如相方丈一家七口外出省亲,路遇强盗,他父亲将他兄弟二人藏于草莽之中,幸得活命,其他人都被强盗杀害。那时如相方丈六岁,如尘师叔四岁,二人自此相依为命,后来几经辗转,被少林寺收留,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入寺后他二人便拜了本无禅师为师,本无禅师见如相方丈为人宽厚和善,处事沉着冷静,便传授武功给如相方丈,而如尘师叔虽习武天赋强于如相,可是如尘师叔天生顽劣,不好遵守礼仪之法,又喜争强好胜,本无禅师多次教诲,亦不见如尘师叔改过,便让如尘师叔去了杂役院,不叫如尘师叔习武,免得如尘师叔戾气更盛。
而如尘师叔又极好习武,刚去杂役院的几年里,如尘师叔还一直记恨本无禅师,后来也不知为何,如尘师叔竟似变了一个人,除了同如相方丈交流言语之外,极少与其他弟子来往,如尘师叔的反常令多数弟子颇感意外,众人都以为如尘师叔已然改掉了不良习气。时光荏苒,慢慢的,众人也便将如尘师叔忘却了。
直到三十二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才将如尘师叔的往事翻出。
如尘师叔与那谷断尘交手几十回合中,竟用了七八种少林绝技,想必是如尘这许多年来一直在偷看武学经书,偷学少林武功,更让人吃惊的是如尘师叔的内力如此浑厚,当年已是无人能及,只是一战下来,如尘师叔虽胜了谷断尘,自己竟······唉。
更没料到,如尘师叔在禅思岩三十余载反而没有参禅悟道,而是一直精研武学,是以武学修为达到如此境界,竟能悉数将内力传于你体内,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寂悔道:“如尘师叔当年可谓是救了整个武林,却被少林寺罚在禅思岩面壁余生,而如今如尘师叔又为了少林寺的胜败荣辱而将内力悉数传给慧远,看来我等心胸气度远不如如尘师叔。”寂苦道:“如尘师叔只是太过于痴迷武学,他老人家的慈悲心肠却是盛得很。”
四人沉默半晌,寂苦问道:“慧远,方才是何人将你送入比武场中,你当真不知么?”慧远回道:“回方丈,弟子确是不知。”寂苦自言自语道:“凭着你被送出的速度和力道,应该是武功高强之人所为,按理说应该不是如尘师叔,更不可能是少林弟子,而当时众武林人士也都未有走动之人,那送你入场之人究竟是何许人也?又有何目的?”寂苦百思不得其解,兀自沉思起来。
寂悔道:“掌门师弟,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凡事总有水落石出之日,又何必急在一时,自寻烦恼?”寂苦呵呵一笑,说道:“师兄说得正是,是师弟太过执着了,阿弥陀佛。”
而一旁的寂玄却是一直念着慧能一事,待方丈问完话,此时方问道:“慧远,你当真不知道慧能身在何处么?”慧远回道:“弟子当真不知。”寂苦道:“罢了,想必那慧能是怕少林寺责罚与他,偷跑下山去了。寂玄师弟,你交待弟子,日后多加询查,待查到慧能后,带回寺中再加惩处便是。”寂玄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慧远正细心听两位师伯祖言语,忽地灰影一闪,寂悔五指箕张,迅捷无比的朝慧远面门抓去,所用武功正是少林虎爪功,力道甚为强劲。
这一陡变,全然出乎其他三人所料,寂苦、寂玄虽近在咫尺,然寂悔这一招实是太快,认位又是奇准,哪里还来得及出手相救,两位高僧登时心下骇然。
慧远只觉眼前一闪,似有甚么物事朝自己抓来,忙侧头闪避。待慧远闪避开时,寂悔的虎爪手已停在慧远眼前多时,仅距慧远面门不及一寸。待慧远惊恐万分“闪”过寂悔这一抓后,哪知寂悔另一只手已然拍出,正中慧远胸口,力道却也不小,慧远啊的一声,向后跌了三大步方勉强站稳,却未受到任何损伤,待转回神来,寂悔已然坐回原位。
慧远正不知发生何事,寂苦、寂玄都已转恐为安,相顾之下,点头颔许。
原来寂悔正是在慧远毫无防备之下突施偷袭,若是习武之人,便会自然做出反击,然而慧远竟同常人无异,是以证实慧远果不会武功,寂悔又一掌击在慧远胸口,本用了三成内力,却发现一股浑厚无比的纯阳内力与己相抗,又以证实了慧远所说的拜师传功不假。
寂悔道:“缘聚缘散,缘生缘灭,慧远能有此奇缘皆因造化所致,掌门师弟,你说呐?”
寂苦道:“阿弥陀佛,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如尘师叔痴迷武学一生,垂暮之年幸得有缘之人得以收为弟子,传授衣钵,我等又怎可执迷于虚无的行辈尊下,拘泥于身外之所累,既然事已至此,看来咱们便认了这个师弟罢,也算是少林寺对如尘师叔的些许补偿。寂悔师兄,寂玄师弟,你们说是也不是?”
寂悔、寂玄一同合什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寂苦呵呵一笑,言道:“寂远师弟,还不过来拜见三位师兄么?”慧远一听,忙跪身下去,说道:“师伯祖,弟子不敢!”寂玄道:“刚刚连升三级辈分,便不听掌门的话了么?”慧远倒是又慌又急,说道:“弟子不敢,谨遵师伯······嗯,掌门······掌门师兄吩咐。”
三位高僧一听,倒是一同哈哈笑了起来,万没想到,如此年纪竟多了一个如此年纪轻轻的师弟来,当真是又惊又喜,还多了几分乐趣。自此之后少林寺便再无慧远之名,却是多了一个寂远之法号。
寂远却是不知如何是好,脸涨通红,只顾不停的搔着头皮。
过得半晌,寂苦道:“耽搁了这许多时辰,恐怕众人早等得急了,咱们这便出去罢,毕竟这场比武还未有结果。”说罢,率先起身朝禅房外而去,寂悔、寂玄也起身跟了出来。
寂远一瞧,怯怯诺诺道:“掌门师兄,不让弟子去受顾施主的三掌么?”寂苦一听,停住脚步,转回身同寂玄对望了一眼,和气道:“寂远师弟,顾施主的武功已在寂难师弟之上,且至今都未使出他所谓的第九式,而你又于武功丝毫不通,怎可叫你冒此大险?”
寂远道:“弟子是担心寂难师伯祖······寂难师兄受伤。”寂苦道:“看顾施主为人,不会对寂难师弟下得重手,更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而让你冒然受上三掌,却是凶险的很。”
寂远道:“只是······只是弟子受了如尘师傅所托,若是贪生怕死退缩不前,岂不是成了不肖弟子?再者寂难师兄应是······应是输多胜少,也正因此如尘师傅才将内力悉数传给弟子,弟子若不战而败,今后定无颜去面对如尘师傅,若是如此,弟子还不如一死的好。”
三位高僧一听,寂远所言虽颇具意气用事,但也并非没有道理,三人又担心寂远的性命之忧,倒也犹豫起来。
四人沉默许久,寂悔道:“师兄方才那一掌用了三成功力,对寂远师弟竟无丝毫损伤,看来寂远师弟虽不能运用体内的内力,然如尘师叔的数十载内力确是非凡了得,这股自然相抗之力更是不容小觑,若是······若是······”
寂苦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听寂悔师兄说话如此吞吐,说道:“寂悔师兄,可有何为难之处?”寂悔道:“若是寂玄师弟能够将自己的‘金钟罩’武学教与寂远,再加上如尘师叔高深莫测的内力,想必抵过顾施主的三掌也并非不可。”
寂苦一听,颇为赞同,只是不知寂玄是否愿意传授,遂目光瞧向寂玄,看寂玄做如何打算。
寂玄朗声道:“掌门师兄和寂悔师兄都已如此,师弟哪里还会藏私,为了少林寺的百年荣辱,师弟的些许功夫便是都传给寂远师弟也无妨。”寂玄瞧了瞧寂远,又道:“‘金钟罩’乃为达摩祖师所创,虽位列少林寺四大神功之一,然吐纳运气之法并不难,难只难在要以高深的内力为根本,内力愈强,所发挥的威力也愈强,若是你能运使自如,定能胜过师兄。只是这金钟罩的功夫对兵刃类外功招数御防强,对内功的消减却是有限,你要切记切记。来,师兄这便将吐纳运气之法传授与你。”说罢,将金钟罩的功夫悉数传给了寂远。
寂远虽口舌拙笨,却是心灵聪慧,这金钟罩的武功果然又不繁复,一盏茶功夫便全然记住,又依寂玄指点,使了几遍。寂玄一见,如尘师叔的内力果不同凡响,寂远片刻功夫,所使的金钟罩已达到自己的七八成功力,再加上体内蕴藏的内力自然生成的护体之力,当真令人匪思。
寂悔、寂苦一见,均是心中欢喜,四人又商议一番,便朝大雄宝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