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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人已去,水空流

少林寺众僧人一听,人人都埋怨起慧远来,害得少林寺在天下群雄面前丢了脸面。几位寂字辈高僧更是颇感羞臊,寂苦朗声又问道:“慧远,你当真不知是何人所为?”慧远此时早已将头埋得甚低,说道:“弟子当真不知。”

寂苦心念道:“此时若是盘问慧远不休,只会让众人疑虑更盛,看来只有事后再详加调查为好。”遂道:“慧远,你且先退至一旁,切不可再胡乱生事。寂难师弟,你与顾施主重新比过便是。”

慧远一听,总算暂时避过这一“劫难”,忙合什道:“弟子告退。”说罢,急忙朝场外走去。

未待慧远走得几步,忽地一人喝道:“慧远!你且先回来,师伯祖有话问你。”

众人一瞧,说话之人正是寂难禅师,慧远一听,又急忙转回身来,合什道:“师伯祖,有何事吩咐弟子?”寂难却未理会慧远,而是朝明字辈的僧列朗声说道:“明觉,你且过来!”

明字辈队列中一僧人闻声快步入得场中来,正是慧远的师傅明觉。明觉合什道:“太师伯,何事吩咐弟子?”

二三百位武林人士均不知寂难是何用意,少林方丈让他同顾剑成重新比过,而他却置若不闻,不但留住慧远,还将另一个和尚也叫了上来,此时众人都以为寂难担心败给顾剑成,而有意拖拉,没事找事罢了。

然而少林寺中的多数僧人见寂难如此,已然猜出了八九分,尤其是几位寂字辈高僧和明觉,早已心下明了。

寂难板起面孔,厉声问道:“明觉,慧远的武功可是你所授?”

明觉心知寂难早有交待,不可传授慧远武学,而慧远的武功也确非自己所授,只是如实说来,慧远必遭严惩,此时有心袒护慧远,却又踌躇难言。正在犹豫之时,寂难说道:“明觉,如实讲来,不可有半句谎话,否则严惩不贷。”语气严厉之极。

明觉一听,哪里还敢说得半句诳语,余光瞧了瞧慧远,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弟子谨遵太师伯吩咐,不曾传授慧远武功。”

此言一出,千余名少林弟子自是知道后果,唰的目光都瞧向慧远。

寂难厉声道:“慧远,你可知偷学少林武学是犯得何等寺规?”慧远低声道:“是一等寺规,先废武功,再逐出······逐出少林寺。”寂难道:“少林寺向来戒律严明,你既知晓,便知如何做得。寂玄师弟,便由你发落罢。”

寂玄掌管戒律院多年,向来严操戒律,此时当着众多武林人士和全寺弟子,又怎可护短?问道:“慧远,你的武功当真不是明觉所授?”慧远道:“回师伯祖,弟子武功并非明觉师傅所授,只是······只是弟子,弟子······弟子无甚可说的了,弟子犯了寺规,请师伯祖责罚。”寂玄道:“慧远,你既已认了,便休怪师伯祖严厉。”寂玄顿了顿,说道:“慧远,你已入寺多年,一直严守戒律,却怎地如此犯浑,闯了这等大祸?罢了,罢了,参禅悟道本在人心,而非身处何处,寺内寺外亦无甚区别,只要你能够潜心向佛,一样可得正果,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几句话竟说得甚是心酸。寂玄又道:“明觉,便由你先废了慧远的武功罢。”

明觉一听,已是心中一颤,万没想到此时竟要废去平素最为喜爱的弟子的武功,不禁心中一酸,泪水险些滚落出来,说道:“弟子领命。”说罢,走至慧远身前。

慧远扑通一声跪在明觉面前,眼泪早已扑簌而下。明觉哽咽道:“慧远,都怪为师教导无方,害你今日受此磨难。”慧远道:“师傅教诲,弟子终生不敢忘,只是······只是负了师傅所托。”说罢,磕了三个响头,闭上双目,等待明觉出手。其实慧远想说的是负了如尘所托,此时明觉听了,只道是慧远说给自己听的,也未多加理会,说道:“日后好自为之罢。”

明觉心中已是痛苦万分,手上已有些发颤,过得半晌,方于食指和中指之上慢慢聚足了力,便伸手点向慧远的几处大穴,废其武功。

便在此时,群僧之中一人喊道:“明觉,且慢动手!”话音甫歇,一宽袍僧人步入场中,众人一瞧,正是戒律院空鸣禅师。

明觉闻声,忙收回双指,静候吩咐。

空鸣同几位寂字辈高僧施过礼,问慧远道:“慧远,昨日罚你到禅思岩面壁七日,你竟无视寺规擅自跑了出来。此事暂且不提,我本命慧能带你前去,然慧能至今未归,你可知慧能现身处何处?”慧远道:“昨夜慧能师兄将弟子带至禅思岩后便返回寺中了,难道慧能师兄竟没回来?那慧能师兄又能去得何处?”

空鸣喝道:“我正问你,你却来问我!昨夜只有你同慧能在一起,此时你却一个人回来,莫非是你怨恨慧能带你去禅思岩,你便······”未待空鸣说完,身后一人正色道:“空鸣,不可乱言!”空鸣回头看时,说话之人正是寂苦方丈。空鸣一听,将后面的话咽回肚中,瞪了一眼慧远,忿忿的站在一旁。

陡然之间,频生变故,寂苦对发生在慧远身上的诸多事情亦是不解,疑虑颇多,心念道:“方才我对慧远如此高深的内力自是颇感意外,只是不想当着天下群雄自曝家丑,免得叫人贻笑大方,日后再加严查严惩便是,只是寂难师弟向来对慧远关照有加,此时却又为何如此紧抓不放?而慧远的武功又是何人所授?更令人不解的是,内力修为须日积月累,而此时慧远的内力修为便是从出生开始修炼也难有如此造诣,这又是何故?慧能的失踪是否真与慧远有关?而慧远几次欲言又止,又有何难言之处?”种种疑问纷至沓来,直教人摸不清头脑。

寂苦走至场中,朗声道:“此事疑点颇多,待查清始末再加严惩不迟。”寂苦扫视了下众人,又道:“寂难、寂空,代师兄先行招呼诸位武林朋友,诸位侠士请暂至偏殿稍作歇息,老衲片刻即回。”

寂难本欲言语,听得寂苦安排,只好同寂空一起将群豪请至偏殿,群豪也知此事乃是少林寺家事,避开外人也无可厚非。只是方才正看至寂难与顾剑成比试切磋的精彩处,却陡然间被搅得乱了,都不免心中不悦。

寂苦见群豪已退出大雄宝殿,说道:“诸弟子便就地而坐,不可妄动。慧远,随师伯祖至后面禅房来,寂悔师兄、寂玄师弟,也劳烦你们一同前来。”寂苦用意再也明白不过,若是自己一人盘问慧远,不论结果如何,都会遭人猜忌,此时由少林寺行辈最高的寂悔禅师和戒律院首座寂玄禅师一同盘问,便无丝毫不妥之处。

空鸣和明觉也暂时回到各自行列之中,片刻之间,大雄宝殿之内仅剩少林寺众僧,各人心中混乱,然口中却是声息全无,大殿之中寂静异常。

寂苦阔步在前,寂悔、寂玄紧随其后。寂悔虽双目失明,然数十年来对寺中一砖一瓦,一柱一梁,一草一木皆了然于胸,亦不需用人搀扶引路。慧远则低头垂手跟在最后,早已心下惴惴。平素同长辈高僧言语已是颇感紧张,此时竟被三大寂字辈高僧同时问话,心中慌怕可想而知,手心之中已然渗出汗来。

一会功夫,四人先后步入禅房,寂苦居中,寂悔居左,寂玄居右,三位高僧于蒲团之上盘膝而坐,慧远则垂手立于当地。

寂苦见慧远紧张异常,和气道:“慧远,勿须紧张,只须详细将事情的始末缘由讲来与师伯祖听便可。”虽是盘问,然语气慈和,让人听来颇有关怀之意。慧远一听,紧张之感顿时稍解,定了定神,将禅思岩发生的事情细述了一番,只是依照如尘交待,未提“遁阴功”和“残页经”两部武学奇书,至于如尘说打寂苦屁股之事更是只字未提,虽说的颇为散乱,三位高僧自也听得明白。

慧远虽未提两部奇书之事,三位高僧也竟似听书一般,尤其是如尘收慧远为徒,又传内力一事,更听得瞠目结舌。

待慧远讲完,寂苦最为关心的却是如尘收慧远为徒一事,此等事情可是少林寺数百年来头一次发生,又牵扯尊卑礼仪,伦理章法的敏感要事,岂能如儿戏?忙问道:“如尘师叔当真收了你为徒?”慧远将怀中那部《楞伽经》取出,双手递给寂苦,说道:“师······太师祖说将这部经书交给掌门方丈,掌门方丈便知晓了。”

寂苦将褶皱不堪的经书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参悟心得,而这些参悟心得并非如尘所记,正是寂苦当年读经时所记。多年前自己去禅思岩看望如尘,希望如尘能够在此潜心参禅悟道,而送给如尘的。睹物思情,寂苦竟颇为伤心,将经书摩挲了半晌方交给寂玄,寂玄见是寂苦笔记,当年寂苦将此经书送与如尘时,自己也在旁边,自是心下明了。

寂苦忙问慧远道:“如尘师叔一切可好?”慧远说道:“太师祖一切都好,就是······就是将内力传给弟子后,苍老了许多。”寂苦说道:“功散人尽,想来如尘师叔也大限将至了。”寂苦顿了顿,又道:“如尘师叔知道如相方丈圆寂后,可曾说了甚么?”慧远道:“太师祖知道后,显得伤心至极,说如相方丈圆寂前也不同自己见上一面,还说了其他许多奇怪的话。”

寂苦道:“如相方丈当年又何尝不是万分挂念如尘师叔。只是如相方丈心知如尘师叔性子颇为火烈,担心如尘师叔知道自己圆寂后,一时冲动与少林寺为难,便未去见如尘师叔,并交代此事不让如尘师叔知晓,是以被罚至禅思岩面壁思过的弟子都特意交代不可同任何人言语,等到如尘师叔百年后也便了了。”

寂苦沉吟半晌,又道:“慧远,你可知如尘师叔为何如此伤心至极么?”慧远说道:“方丈圆寂,众弟子皆甚感伤心悲痛,如相方丈又是如尘太师祖的师兄,如此伤心理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