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郑子瑜传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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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刘士木: 为学术而死的

南洋问题专家刘士木是广东兴宁人,早年赴南洋,从事教育、新闻工作,并加盟于同盟会,后受聘为暨南大学南洋文化教育事业部主任,他生平致力于南洋历史和华侨史的研究,著有《南洋华侨教育论文集》、《南洋地理》等,是中国屈指可数的南洋问题专家。他是南洋学会早期会员,曾担任过学会会长。

1952年,这位硕学之士刘士木在贫病交加中过早地走完人生里程之后,郑子瑜对这位卓越学者的逝世悲恸欲绝——“有如巨星的陨落,我的心也跟着怦然跳动”[39],他撰写了声情并茂、充溢着悲愤之情的《悼刘士木先生》一文。说刘士木先生是“我国现代研究南洋问题著有成绩的第一人”,“又是今日世界上收藏南洋研究材料最多的第一个收藏家”,“即使是国家设立的南洋研究馆,恐怕也没有那么丰富”[40],仅凭这一点,刘士木堪称是学术界中的伟人了。刘士木在生活的煎熬之下,淡泊明志,自甘寂寞,忍辱负重,他奉献给学术界的南洋研究成果,足可以告慰后学。当郑子瑜回念他的硕果时,细细品味,如入山阴道中,一步一景,目不暇接。可是,这些成果,是在他无人帮助,天马独行的情况下完成的。他钟情于学术,献身于学术——这在“只重金钱而不重视学术的南洋”,为众多学人树立了楷模。但是,刘士木的身后事却令人伤心,“你没看谁家封翁祝嘏,收到的贺仪动辄是一万八千?而他的遗孤遗寡,只闻学会理事捐给他们抚恤金五百元”,这对刘士木“一生为学术而绞尽脑汁,挖尽心血”来说[41],真是一个悲剧。

郑子瑜在悼文中,揭示了南洋社会四十年前的一个反常而又司空见惯的现象,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学术的尊严在世俗的偏见重扼下,丧失了应有的光环: “不记得是谁说过,所谓社会贤达的‘贤’字,是个会意字,是对于能‘臣’于其君而‘又’有‘贝’作后盾者的赞辞,‘贝’,财也,所以最好要有钱。在南洋,所谓侨贤也者,不尽是那些满身油腻的有钱人吗?盖有钱则贤,这理由很简单,不贤何以会有钱呢?士木先生!你哪一次参加侨团的集会,不是得先让‘贤’人们发表一些半通不通的伟论,你只好静静地恭听?你哪一次参加宴会,不是得先让那些‘贤’人上座,然后你才坐上去?士木先生!你生在这样的社会,而能忠于学术,至死不悔,这岂止是值得我们叹服而已呢!”南洋学会的早年会员,正是在这么一种环境下,坚持自己渗入血液的学术贞操,在半饱半饥的生存条件下,从事着学术追求,这难道不是一种华夏民族崇高的延绵数十年的历史传统吗?当我们读到郑子瑜这些悲愤的悼词时,脑海中浮现出司马迁的千古绝唱《报任安书》:“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扼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作《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也。”刘士木的人生道路和学术实践,大概也是古贤的命运在异国他乡的延续吧!寂寞的人生换来了他传世的学术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