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家兼黄学专家高维廉是郑子瑜漳州同乡,长郑氏十余岁。他毕业于东吴大学法科,1939年南渡新加坡之前是厦门的著名律师。大约是在1953年新加坡龙溪会馆成立的仪式上,郑子瑜才结识高维廉,其时,高氏已经黄伯权(黄遵宪的侄儿)介绍任星洲中国银行副总经理,成为新加坡华人中杰出的金融家。
在郑子瑜的目光中,高氏不仅仅是一个具有理财才能的银行家,更难能可贵的是,“在这拜金主义的南洋社会,人们所敬重的是财和势,而高君所敬重的却是学术界有成就的人”。这一点,成为他俩友谊的基础。在龙溪会馆初识高维廉时,高氏对郑氏说,曾读过他的一部分作品,以后希望能再多看一些。郑氏便托人送去两册旧作给高氏,高维廉竟手不释卷地读了许久。于是,郑子瑜就和许云樵一同推荐他加入南洋学会。早在高氏未入南洋学会之时,高氏便对《南洋学报》产生深厚的兴趣,“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细阅”,“极力搜购《南洋学报》创刊号直至最近出版的一期”,这种挚爱学术的精神,在一位金融巨子身上尤其显得难能可贵。
高维廉以有利的地位,大力支持学会的事业,许多次学会的聚会和演讲会都是假借中国银行大厦举行的。郑子瑜主讲《郁达夫的南游诗》便是高氏亲自主持并促成的。他还从事学术研究,将题为《黄公度先生就任新加坡总领事考》的长文交《南洋学报》发表,文首声明是响应郑子瑜的号召而作的。该文旁征博引,内容扎实,使一些南洋的学人叹服不已。后来,该文收入郑子瑜编著的中外第一本黄学研究专著《人境庐丛考》内,为黄学研究作出了可贵的贡献。
1955年,《南洋学报》因经费困难,郑子瑜便致函高维廉,请他相助。高氏慷慨解囊,还动员其同事资助。他给郑氏信中说:“因为职务关系,未便向顾客及他友劝募,不无恨恨耳。”挚爱学术之情,乐于排忧解难之举跃然纸上。所以,郑子瑜在《悼高维廉先生》一文中坦诚告诉大家: “高先生如果只是一位长袖善舞的银行经理,是绝不会重视我这个贫穷的书生的;而我也绝不会随便的去跟一位高贵的银行家结交。正因为高先生本身也是一个学者,他了解我的思路,他虚心,他沉着,他忠厚寡言,他乐于帮助朋友,所以,我们相识只有短短的两三年,却胜似知交数十年的老友。”这位学者型的银行家,不但是他“黄学”的同志,还是一位大义凛然,维护民族尊严的斗士,郑子瑜在《高维廉先生诔辞》中列举一事,足以传之千秋,震撼人心: “鹭岛之旁,有小坻,曰鼓浪,巨绅林君尔嘉,拓海堣,构菽庄茬居焉。菽庄,临水开轩,垒石支桥,兰亭嘘气,柏院林深,盖一私人花园也。时鼓屿为列强所租赁,设工部局,局渠欧人,一夕,擅进菽庄,目无主人。主人愤而讼于官,延高君主控状,卒获胜诉,判罚舍,声闻八闽。”寥寥数语,勾画出一位不畏强权、以民族大义为重的大律师,不但如此,高氏在郑子瑜视野中还是一位沟通内外了解祖国的进步人士,他数次回国观光,“使海外各族人士,获知祖国工业之进步,商业之发达,以及建设事业之突飞猛进;同时亦使祖国当局以及工商各界人士,得悉星洲转口地位之重要,以及马来西亚物立富饶,其有助于中马之贸易,良匪浅少!”
在高维廉不幸逝世后,郑子瑜怀着沉痛的心情,追溯这位南洋学会中坚的道德文章和高风亮节,以汉魏古体撰写了诔辞来悼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