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上海职业妇女口述史:1949年以前就业的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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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新潮活跃向春风(5)

1980年,我从团市委调到妇联。刚到妇联觉得这里和团市委很不一样,我比较喜欢团市委那种朝气蓬勃的气氛,大家端个饭碗聚在一起就开始讨论问题,活动比较多,思想也比较活跃。而这里的作风比较传统,强调勤勤恳恳、踏踏实实为妇女服务。

1983年以后,来了一批新的领导,比如谭茀芸原是工业系统的劳动模范,沈秀芳是从科委系统来的,她们带来许多新的变化。以后我们一起在妇联做了点有意义的事,工作变得很开心了。她们发起组织上海市女工程师联谊会,这也是全国第一个女知识分子组织,当时阻力还是挺大的,有人说:“我们是共产党,为什么要组织联谊会呢?”我说:“这是了解知识妇女的渠道,可以知道她们的要求和状况。”为突出女知识分子的贡献,就要把她们摆到舞台中央,让大家知道,所以我们又和电视台合作,拍摄上海女工程师的形象,总共拍了两集,电视台播了好几次,一些女厂长、女知识分子都上电视了。妇联又陆续组织了女教授、女检察官、女医生、女记者等的联谊会,女知识分子的组织越来越多了。谭茀芸起的作用最大,以妇联主席的身份组织,她很有创造力,我蛮喜欢这种敢作敢当的领导。还有几个同志出主意,我负责具体落实,我说:“我没有别的能力,跑腿做具体工作还是行的。”我努力把方方面面的力量组织起来,因此她们给我取个外号叫“黏合剂”,后来我和这些女工程师都非常熟悉,她们有什么问题,也会来找我帮助。

不久,妇联造巾帼园,便直接得到女工程师联谊会的许多帮助,这时妇联的同志才感到组织联谊会的好处。妇联原在长乐路的一幢私房办公,房产属于一个香港老板,老板多次催讨还房,妇联只好搬到天平路现在的地址。当时妇联只得自造新房,六位女建筑师义务帮我们设计图纸,造巾帼园那幢大楼时资金不够,女工程师联谊会帮忙集资四十多万元,好不容易才造起这两幢大楼,现在成为妇女之家。

1985年,中央向上海要一批干部,指定要既懂外语又懂技术的。谭茀芸毕业于中国纺织大学,外语也蛮好的,她先生杨振汉是杨振宁的弟弟,上海交通大学毕业,这时两人被中央派到香港工作。谭茀芸调任新华社香港分社社长助理,夫妇二人在香港很有声望。国家规定驻香港满五年就可以回来,而她在香港驻扎六年之后,上级说: 欢迎你们回来,但如果你们在香港发展对国家更好。于是他们在香港成立了杨谭公司,主要从事投资顾问业务。

桑榆未晚与子偕老——2007年

1990年,我退休了。因为谭茀芸对我挺信任的,我又到杨谭公司上海办事处工作。杨谭(上海)有限公司成立于1993年,当时规定成立有限公司必须有五百万的投资,他们没有这么大的资本,申报手续非常麻烦。工商局叫我想办法去找市领导,当时杨、谭二人都在香港,我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先找一位熟悉的领导,但他不在,我只得去找另一位。过去因谭茀芸的关系与他见过面,但并不是很熟悉,我想办法进入办公室找他面谈,终于得到他的支持。他批了一行字,记得其中有“这家公司对我们国家有特殊贡献”几个字。我拿着这张批文再跑工商局,局长一看批文就说:“有了这张东西就好解决了。”公司终于批下来,杨振汉是总经理,我任副总经理,过几年年纪大了,我转而担任顾问。

对我来说,由党政工作转向经济工作,转变也蛮大的,谭茀芸给了我很多帮助。这家公司主要从事引进国外公司投资业务,像现在遍布上海的哈根达斯,就是我们引进来的。哈根达斯的要求蛮高的,比如第一家店要开在南京路上,他们本来请别家做可行性研究报告,但那家公司做了一年还没解决,别人向他们建议找杨谭公司,这才找到我们。我们公司有些人挺能干的,接受下来首先做了一个可行性调查报告。但在最繁华的南京路上找经营地方确实困难,我们到处想办法,一个同事很厉害,找到戏剧服装厂的商店,那家店卖古代戏剧服装,生意很不好,所以两方面一谈就成功了。第一家店以合资形式开张,哈根达斯的老板开心极了。开张之后我们公司还担任哈根达斯的顾问,后来还有许许多多的麻烦事,也都是我们要帮他们解决的。

德国慕尼黑再保险公司也由我们引进大陆,这是一家为保险公司保险的公司。我们同意做该公司的顾问,他们要求一个月内同时在北京、上海开张。刚接手时我也发愁,这种事情太难了,怎么弄得成呢?公司有几个人的确很能干,我们同时在北京、上海分别把报告送进工商局与银监局。为保证一个月内顺利批下来,我们又硬着头皮找到上海银监局的领导,其实我也不认识他们,要通过各种关系才能见到,当然领导主要还是看谭茀芸、杨振汉的面子,一般还是买账的,但具体跑的人必须敢上敢讲才行。这个项目的确做得很吃力,里面的人际关系也挺复杂,但经过努力还是取得好的结果。当月14号慕尼黑再保险公司办事处在北京成立,紧接着15号上海办事处成立。为扩大影响,我们还为该公司筹办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揭牌仪式。我们先向外经贸会打了一个报告,争取到上海市长的出席,地点放在希尔顿,再从安保公司雇了开道车,将大老板一行从虹桥机场接到希尔顿,他们还带了一个乐队,弄得大张旗鼓的。

回想起来,引进这么多国外大公司,大困难并不多,但手续和报告挺多的,磨合的过程也挺麻烦的,需要事先做许多工作。好在同事都挺好的,而且出现问题还可与谭茀芸他们商量,当然具体的事情还是得我们自己去做。我觉得,无论做什么工作,信任人还是很重要的。解放前被老板剥削,我年轻时蛮恨资本家的,后来接触的老板越来越多,观念慢慢开始转变,后来了解到,这些老板其实也都是靠劳动起家的。

1972年,大儿子高中毕业就去参军了,被派到陕西的空军做测量工作;而女儿分配进手工业局下面的集体企业。1976年天安门事件时,儿子正在北京的南苑机场测量,大家都去天安门追悼周恩来,他也一起去了,不久就复员回上海了。本来想找与服役时有关的技术工作,但仪表局下面的单位非常热门,怎么也进不去。我打电话问他大伯怎么办,他说设计单位没人愿去,现在让他去,学到知识,总有一天会有用的。于是,他进了上海市民用设计院,最初工宣队要派他到测量队,所幸他们单位的人事科长帮了他,把他派到建筑工地上劳动,经过一番波折,才分到经营科。他文化底子不厚,从那时起开始拼命读书。“文革”刚结束时,年轻人读书风气很浓,夏天最热的时候,就在我们这幢房子的阳台上,常见几个男青年光着膀子拼命读书,那时他们都在工厂工作。经过艰苦努力,儿子在同济代办的工程技术学校毕业,成为工程师,淀山湖那个运动场的钢结构他也参与设计,后来还得了奖。我们这幢楼的其他三个男青年也都学有所成。后来儿子被派去深圳,担任深圳分院的副院长,其间被沙头角管委会主任看中,到这边来商调。上海民用设计院拼命留他,也来做我的工作。我开始也不同意他到外地工作,而他爸爸说,应该让他去外面闯,最后还是放他到南方发展了。他在那边一开始做设计工作,后来也做管理,现在在广州工作。“文革”以后女儿调过好几个单位,最后到一个酒店做工会工作,担任党支部书记等职务,现在也退休了。退休后她又到外面工作,她还年轻,我不赞成他们早早就待在家里,到社会上工作会使生活更为充实。如今孙辈也都大学毕业了,孙子在地铁集团某公司担任团委书记;外孙女即将大学毕业,也曾得到外资企业的关注,而她喜欢更有创意的工作,执意到某著名网店的总部工作。

从我的经历来说,我一直喜欢接触新的东西,这也许和多年从事青年工作有关。孩子们将来会有更多的新体验,看到更多的新事物,总之期望一代更比一代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