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的枫叶在秋天的阳光下,或呈橘黄,或显嫣红,宛如燃烧的篝火。林为干从实验室里抬起头来,看看加拿大的秋景。一年实习期即将结束,同伴们正收拾行装,准备回到内战正炙的祖国。
林为干思念着家乡的妻儿,也渴望把一年来勤苦所学早日用于祖国的电机事业。但他深感所学知识远远不够。
刘淮轻轻走进实验室来,关切地看着朝夕相处一年多的朋友:“为干,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林为干弯着瘦长的身躯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实验心得,他沉默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地说:“我打算到加州大学继续学习。”
继续深造,谈何容易?实习期间,国民政府给每个留学生每月100美金,如果自费读博士,生活怎么办?
刘淮坦率地谈到读博士的困难,希望朋友认真考虑。林为干想了想,认真地说:“我可以半工半读。虽然很难,但我能够坚持下去。”
林为干将归国的友人送到了港口,汽笛长鸣,海轮起航。林为干在挥手告别时,心里有一丝悲壮的感觉,他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但我并不后悔。”他深知中国的科学事业要得到发展,必须要有一批顶尖的科研人才以及他们的创举。自己要想有所成就,必须到一流的大学去刻苦钻研。
旧金山的九月是一年中最暖和的时候。傍晚时分,林为干的三叔林德康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林德康来美国几十年了,矿场、工厂、华人的餐饮店都干过,英语还不是很熟练。街口,一个高大的青年拦住他,笑眯眯地喊了声:“三叔!”林德康讶异地看着他,青年说:“我是为干,认不出来了吧?”
侄儿从懵懂顽童成长为学业有成的青年,林德康喜出望外。他高兴地把为干让进屋,细听他来美的经过。听说侄儿想继续深造,林德康非常支持。这个走南闯北半辈子的老人很有见地地说:“国内在打仗,如果回去,怕是很难有机会出来读书了。这次再难也要读下去。”
虽然林德康并不富裕,但他慷慨地拿出了500美金给侄儿,鼓励他继续深造。
拿着这笔钱,背上简单的行囊,林为干乘火车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向往已久的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
小城伯克利安静地坐落在圣弗朗西斯科湾的东岸,剧院、植物园、蔷薇园、美术馆散落其间。花木葱茏,气候宜人。经过多天劳累奔波的林为干,面对伯克利的美景,劳累、倦意一扫而光。
闻名遐迩的加州大学共有十所分校,其中伯克利分校最早建立,是世界知名学府。林为干凭着自己在北卡州立大学全A的成绩,顺利入读伯克利分校。
伯克利分校名师云集,被称为“美国原子弹之父”的奥本·海默等一大批世界著名科学家汇集于此。林为干深知,成才不只需要自己的奋力拼搏,同时也需要名师的指引。他非常尊重的老师吴有训、华罗庚等就是在名师的指点下,勤奋刻苦,成为一代宗师。幸运的是,林为干的导师是年轻而成就非凡的教授温纳里。
温纳里教授比林为干高两级,本科是 1937 年毕业的。他仪表堂堂、和蔼可亲,来伯克利之前在通用电气公司工作,成绩斐然。温纳里教授后来成为美国国家科学院、国家工程科学院和国家科学艺术院的三重院士。
面对能力超群的教授,紧抓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林为干兢兢业业、扎扎实实地学习。他常跑到图书馆查阅资料,“猫在”实验室里到深夜,遇到问题去学去问,直到完全弄清楚才善罢甘休。天资聪慧、基本功扎实再加上无人能比的勤学好问,林为干在同学中间脱颖而出。温纳里教授的课第一年考了八次试,林为干成绩遥遥领先。名师Panofsky讲授的电磁理论主要针对物理系研究生,林为干选修了这门课。Panofsky在伯克利分校以严厉著称,许多学生修他的课都难以过关,但林为干的考试成绩无可挑剔,Panofsky给了罕见的A 。
伯克利分校的考试制度和清华大学颇为相似,不及格就有被淘汰、除名的危险,勤奋的林为干一直保持着优异的成绩,他不担心被淘汰,但生存的问题却实实在在地摆在面前。许多中国留学生不得不去洗盘子挣生活费。林为干觉得这样做既耽搁时间又毫无意义。时间,对于他来说真是太不够用了!他在课余抓紧去各个系问有没有业余的工作,最后在数学系找到批改作业的小时工,每小时1美元。一学期后,林为干凭着全系第一名的成绩,获得了免交学费的奖励,生活压力稍微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