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独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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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稚嫩初恋(3)

“嘀,嘀、嘀……。”景恺心切,打开:“不好意思,刚才有事。”

他庆幸先前的理智没让自己失望,忙叠音回道:“没关系,没关系。”

“你说这个,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那你对信的内容有所印象吧!我以前的荣誉可全印记在里面。”

“你说这个啊!我有点不相信。”

“不相信,难道我写过火了吗?”

“嗯,可能有点吧!我记得你说中考时你的成绩是全县前二十,可看你现在的成绩,很难想像得到,简直判若两人。”景恺不以己悲,自认找到了矛盾的根源,皆大欢喜:“那如果我的成绩真有像我所说的那么好,你是不是就可以接受我?”

“那你得先证明给我看啊!”

“你这么说就表示不相信我。”

“或许吧!”景恺不被信任,不免失落,对未来的期待锐减大半,自然对此次千载难逢的聊天也煞去兴趣,为不让自己再被死想拉去,便找了个“天晚欲睡”的借口匆匆下线。

景恺此时的心情像是坐于一架刚逃过浩劫的飞机的乘客,虽对死亡敬而远之,但起回想,这心悸又铺卷而来。可怜了景恺几度轻生都被打回现实,这为日后重生铸下牢不可破的基础。

次日,景恺在百无聊赖之中度过一个上午。下午,顾母提出要景恺陪她去逛街,理由简单得和她一反常态的妆扮不谋而合:顾父工作去了,封建社会的纲条理论倒也为她撑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逝从子。女人的本性便喜欢让男人陪她们逛街,她们有财权,男人的本性便是用才权来与之抗衡,无奈这世界财大于才,不才方大于不财。男人拼了一辈子钱,最后还是要栽到女人手中,景恺终于明白为何只有女人才能怀孕产崽了,生下是男好折磨他们,生下是女好让她们继续折磨他们。景恺被盖上个孝的名冠,蛮不情愿,不疾不徐地换上行装随顾母出了门。

好在顾母爱逛街的本性被局限在一个县城,若换个市城,恐怕这本性就要质变为天性了。

行程中,景恺多以缄口回避顾母。顾母并不在意,带他出来只不过是让其尽顾父之孝。景恺双手拎包的职权剥去了他当保镖的本分,男人对女人的厌恶莫过于此,又不是自己没手,这更有力地说明了女人乐意与男人配种的必要性。

拎了一堆累赘回到家中,保镖立即转行成了保姆。顾父端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景恺见势,陈年旧事一齐迸出心脑,内疚地发出一声“爸”。顾父神情俨然,侧过头去回看景恺,眼中的锐气挫怕了景恺的心灵。他放下保姆的职权,正想回房。顾父学那苍鹰猎物眼疾手快突然从茶几下抽出一根衣架向景恺劈来,景恺之前已被顾父的面容施了麻醉,如今这一鞭下来也只能呆看着自己的身体吃亏。

这麻醉的药性果然实在,“啪”的一声发出并未得到被施物的回音,景恺被顾父突如其来的暴力痛得连声都发不出。好在这鞭打的音量够足,景恺不需呐喊亦能促让顾母前来拯救。

顾母拦下顾父的手,拿出当年魏征的态度把那谏改成劝直说:“有什么话好好说,干嘛非得打孩子。”

顾父怒火冲冠道:“你滚开,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兔崽子。”顾母坚持因果并行,当仁不让,可惜唐太宗不是好惹的,更何况不是唐太宗,顾父勃然大怒:“臭女人,你再不走开,老子连你一起收拾。”可怜了顾母的理论未能让千古流传下来便被顾父推到了一边。景恺更为可怜,麻醉还未醒透,却让顾父的第二鞭给症愈了。接着又是几鞭狠的,景恺背负邱少云之使命,宁死不吭,忍辱负痛。

顾母见势不妙,为显其公正性,再次拉下顾父大声说:“你今天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打他的。”

顾父喘着粗气,眼中却未卸掉半点杀气说:“好,我就让你心服口服。”他猛一甩衣架,茶几成了牺牲品,顺着景恺同情的眼光岔开条光明小道,景恺善良,心疼那茶几的麻醉期是永久的,不能享受同人一样鞭打的快感和凉意。

顾父从茶几下抽出一张纸大斥道:“你看看他期末考试的成绩!”顾母伸手接了过来。刹时顾父趁机行事,威武挥鞭,景恺始料未及,第三次尝到茶几未及的奢望。

顾母启蒙思想不成熟,“狼来了”三次,不巧三次都成功上演,景恺的主角把自己的痛苦建在他人的快乐上。顾母这下不再冒傻,一把手拥着景恺往后退,一只手拿着所谓的剧本顶阻顾父。这架势本来倒置了男、女性的位置,现在再看,大有英雄救美的翻版之权。

“你先别动,我是很民主的,等我看完与你达成共识你才能动手。”

“达个屁啊!你看完后,不管跟不跟我意见相符我照样对这小子下手。”顾母一听拿出太平洋的和气和印度洋的波浪手势说:“你能否冷静一点,凡事不是用暴力就能解决问题的。”

“你少废话,快点给我看,他从小打到大,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地球三分之一的表面积都覆盖不了顾父的和平,可见其霸权主义比五大洲合并还要狂大。顾母故作镇静,护下景恺往后退。景恺宠若不惊,倒想见识一下母亲阅完成绩单后的和平。

顷刻,景恺如愿以偿。只见顾母的脸绷得像缩了水,五官统一朝向鼻尖看齐。景恺顿时方寸大乱,想到夫妻同心,齐能产崽,亦能除崽,这便是家庭暴力所创新的次生演替。

“顾景恺,你也太不像话了吧!九门科目没有一门及格。”顾母的脸收放自若,丝毫不受这劣势环境的影响。“你想怎么处理他就怎么处理吧!我不想管了。”景恺失去了唯一的屏障,像是这放牧的孩童丢掉了最后一只羊。顾父得到支持,又值戏剧高潮,不给这故事留下半点悬念,时不我待将那第四、第五、第六次狼袭给做了,以得一劳永逸之闲情。

景恺的泪水在眼眶里畏惧地踌躇不出,只好呆在里面学着漩涡打转。在顾父第八次挥武时,恍然醒悟——涕泪不分家,廉价的眼泪就这样被涕了出来。声泪俱下不能与之比拟,前者是为他人而泣,后者则为自身而泣。景恺这种只能说是声泪惧下。

“数学才二十二分,你吃什么长的?老子不读,乱蒙也不止二十分,你的各方面条件比我当年读书时好得多,真是不争气!”说着又是一鞭。此时景恺已是遍体鳞伤,身上的疮痕好似乞力马扎罗山上冰雪融化的条迹,一血显红,一雪呈白,同是人类创下的悲剧,但大自然是永远体会不到心灵的瘢痕。

“你自己看看你的成绩!”顾父果真做到手脚并行的家庭暴力,用脚将成绩单踢到景恺面前。所谓“分、分、分,孩子的命根”就这样被顾父给辱在脚下。

景恺拾到自己的命根,把它融入自己心怀,惜这命根失前不在自己手上把握,只在他人脚下掌控。所之“能者上,庸者下”,景恺算是心服了。再一看成绩,蝉联两次的纪录最终没能保持,却让末者居上。这次发挥异常,九项全能成就九门纪录。这下无话可说,亦算口服了。景恺心痛之余不忘给自己偷着乐的机会,可乐没撑多久,便被顾父吓了:“看完了吗?你说你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有脸见人吗?”顾父说这话前全然不知景恺的脸早被这司空见惯的辱骂磨炼得异比坚硬,拿“人”这个属性词未免低估了景恺的实力。顾父似也料定此点,换了个角度,剥夺景恺的人类权说:“人类有你这样的人真是社会的害虫。”

这下惹恼了景恺,把他这“害虫”与一堆“益虫”作比,自是相形见绌。他大怒:“按你这么说,犯了罪的人就不用活了!”景恺这一怒倒也触犯了顾父的生存权。顾父自身行贿无数,其罪早已登极罪不容诛。如今子咒父丧,显然清理门户刻不容缓。于是,顾父自前次铸成连环腿后又习得一大武学真迹——鞭法育人。可惜水浒传已有双鞭呼延灼鞭压群雄,顾父从此无缘好汉群列。

景恺心痛不如体痛,可又不想佯学女人痛哭涕泪,服务他妈又酿大不孝,左右皆不是,或者说上下都不能。景恺只能感叹中国的繁文缛节真比外国的天主教条还多。突然,顾父一鞭痛及景恺之头,景恺一叫,顿时处于半昏状态。这一鞭也似曾无益,倒打通了他的叛逆心理。他开始绘想离家出走的美好蓝图。

人都不是铁打的,在“人”后加一“身”字可用在景恺身上,加一“心”字可暂且用在顾父身上。顾父放过景恺,又给那苦苦追寻刺激数次而未得偿的茶几吃上一鞭,后转身回了卧室。

景恺豆大的泪珠随顾父一把关门声洒落人间。他望向窗外,老天不想焚琴煮鹤,景恺的泪争气得不是时候,煞坏不了大自然的宁静。不一会,顾父又闯了出来,景恺准备再次接受身体的洗礼。

“顾景恺,你听好了!要么我来,要么你走,老子彻底对你失去信心了!”

顾母闻声也从房间走了出来挽言丈夫:“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种方式来威胁。”

“我不管了,这小子太令我失望了。没有经济来源,我看你们两个怎么活!”顾父口语如同阿拉丁相助,一言掐断母子俩的经济命脉后,夺门而出,任凭屋内会是怎样一幅夫离子散的凄状。

屋内也确实潜伏着劳燕分飞的危机,景恺的伟大计划已在片刻内构思完工,只欠切实的行动。顾母的脸苍梧得像一口吞掉一个洋葱,苦涩的眼泪只有打转的份,欲出不能。景恺为避免战火重起,赶在噪声来临前拖着满伤的身体回了房间。

“顾景恺,你自觉点,不要我多提醒啊!不要——。”

“够了,吵死了!”顾母百折不挠,尽显大嘴本色:“反正你自己看着办,我也不想多说,你——。”

“不想多说就不要说!”门外的母狮这时才被驯服,接着关门声相互称音。

景恺确认好顾母已回到房间,开始付诸于行动,伟大的工程从他手中的一把螺丝刀开始,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跟雷锋过意不去(注:雷锋曾说:我愿永远做一个螺丝钉)。景恺卸了台灯,尘封已久的秘密被开解,老锈的钱香发出诱惑,把此时的黑夜衬托得硕大无朋。景恺抽出几张钞票,换下衣服,赤裸的身体被顾父教育得遍是伤痕。

月亮已经冉起,随着这肃杀的月夜投下一绺月光,景恺为人民服务的人民服务,将雷锋又装了回去。惨白的月弯勾出他无数的辛酸,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一个人在静夜中舔着自己受伤的心灵——悲怆而又惘然。熟知的回忆透过月色洒向他的心灵,唯一的慰藉被和盘托出。景恺倍感舒心,离心似箭,拿上钱便出了门。

室外的空气沁人心脾,景恺被这一心境所染,立马上路。趁这月不黑风也不高之际,景恺徒步来到那家偏僻的网吧,惬意的月光毫无摭拦地将他推了进去。室内一群乌合之众,只惊得这群黑鸟皆与景恺相龄无几。由此看出,叛逆已在当今青年中蔚然成风,这话给景恺的启迪是:普天之下,挨打的青年断不止他一个,但挨了一个青年段的打,恐怕只有他。

景恺抛掉一切不悦的心情,畅游在虚拟的空间。不幸王雪萍和杨雨馨都不留恋这类世界。景恺的苦楚无处诉说,孤独感被月光擦得体无完肤。网游是景恺此时唯一的精神寄托,既是精神,就得以承接——这仅是相对景恺的孤独而言。

凌晨时分,景恺从网吧出来。老天的顿悟姗姗来迟,事隔一日,这雨落方深入人心。景恺伫立雨中,妄想让这迟雨将他身上的迟疑洗涤干净。无奈此时天定胜人,大雨滂沱丝毫不把景恺此等泛泛之辈收纳于唾液之中。

景恺奔到巷道一处的拐角躲雨,正值他气叹天不尽人意时,一脚不意竟踩上个人,大白天就肇成了一桩践踏事件。人不比草,尽管绿地处处拟有警言,事实上在这人迹罕至之地贴这告示只会让人火上浇油。而人学小草精神趴在地上却只会受人同情,如此一想,草菅人命也独唱反语:人菅草命。

景恺被迫赖上同情之务,一看,是个乞丐。景恺又叹自己厄运未去,霉运又至。见得那乞丐蠕动着身体,昏沉中睁开惺忪的双眼,那样子像极修行千年的老精终得成果,醒时震鼾八方。乞丐被惊醒,瞄向景恺。景恺被受乞望,歉意连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景恺完话后自觉自欺欺人,对一个乞丐竟如此端庄阔气,这种事怕也只发生在黎明即起,人梦醒时。

“你、你、是你……!”他呆望着景恺,似曾相识的面容让晏殊都分辨不出真迹。景恺不以为然,满觉这人定是在梦呓,也用痴呆的眼神注目着他。

那乞丐的梦越发越大,激动得忙扶地起身一把抓住景恺的双肩,说:“好人啊!好人呀!”景恺的眼睁得要比他吹得大,想自己这好人当的可真比见义勇为易得多,悖着梁山好汉的旨意,草菅人命竟也能混出了一百零九号。

景恺愣醒,想他是否同家中的茶几一类品种,被麻醉得不省人事,便挪开他手道:“老哥,你认错人了吧!我认识你吗?”

“你、你、你不记得我了?”

景恺被他微颤的声音蒙得一头雾气,恰与此时清晨的雾水相谐。但对这套近乎的口吻又找不出半点纰缪,反倒背了个“健忘”的罪症,景恺心中好不自在,又问:“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但见过面。”景恺庆幸只是单纯的见面,不损其名誉,便放大了对那张饱受沧桑的脸的好奇。

那人一笑,苍脸的斑痕久蛰思动,似那干涸的大地助成新生的大陆漂移。景恺见此状恨不能重返远古探个究竟,只好凭以人类残余的一丝记忆去回忆,蓦然,景恺恍悟:“是你!我好像有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