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阳光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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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忽视

年轻时在乡下教书常被一件事困惑不解。

那是一场毕业晚会,花季少年们由于考试前紧绷的神经已全然放松,个个兴趣盎然,把教室装扮得像是闹新房一样,并且给每位任课老师都准备了一份纪念品。每当一个个任课老师来到教室时,同学们都会一个个地鼓掌,然后赠送纪念品和鲜花,最后是邀请唱歌,连平时同学们最不喜欢的数学老师来了,也不例外。

老师们激动得热泪盈眶。我静静地坐在教室的一角,深深地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也许是我从教以来第一次当毕业班班主任的缘故,我对学生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我的感情自不言而喻。因此,想着这帮朝夕相处的孩子即将离开自己,激动得每次都陪着任课教师揩眼睛。但随着晚会的深入,直到晚会结束,同学们送走了每一位任课老师,对身边这位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我却置若罔闻。从头到尾,我没有得到一丝掌声,一朵鲜花和一份纪念品!

我一阵茫然,是我的书教得不好吗,我班的语文成绩在全校排第一;是我当班主任不努力吗,我每日每夜都扑在他们身上,连女朋友也吹了。

直到一次夜游,我才找到了答案。那是去年夏天的一个夜晚,也许是喝多酒的缘故,我和朋友们在深夜竟然毫无睡意,聚在微凉的云阳山上谈天说地。渐渐地,大家的目光集中于远处一排排一溜溜耀眼的灯光上。是啊,从我们上山的那一刻起,他们就闪闪烁烁地亮在那儿,整齐却又参差错落,触手可及却又遥遥无际,连镶嵌得极美的星空也无法比拟。大家不约而同地猜想那灯火阑珊处定然是某座大城市,几乎没有人想到那美丽的所在就是我们的家。这一发现着实让我们吃惊不小。我们对家乡的山水草木无所不知,惟独这换了角度的一眼,让我们重新认识了它的可爱。

我忽然明白,世上许多的事,常常因为过于熟悉就不曾留意,过于亲近而被忽视,就好像我们跟经常碰面的朋友握手时说着你好,而与分别很久的父亲见面不握手不说你好一样。同学们跟我太亲近了,他们把我当作是自己人,认为自己人还讲究什么客气?

这个顿悟让我忽然惊觉。多数时候,我们被俗世所累,比如孩子平日的顽皮,爱人偶尔的抵牾,人情应酬的没完没了,日常工作的千头万绪……这些都曾让我们倍感生活乏味,以至于内心焦躁,目光散乱,对身边的美景熟视无睹,忽视了人间最宝贵的亲情,忽视了营造和提醒当下的幸福。我们在人生旅途上只顾得跌跌撞撞地赶路,让些许的紧张、烦躁冲淡了欢乐,让偶尔的牢骚与失意模糊了视线,在日复一日的奔波与忙碌中浑然不觉沿途的风景,身边的亲情。

因此,生活在繁杂世界中的我们,是不是可以放慢脚步,忙里偷闲,关心一下身边的亲情,哪怕是帮父母亲洗一次脚?因为最亲近的往往是最容易被忽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