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中国上下五千年
7493400000048

第48章 秦汉(12)

刘安坐在东宫,把伍被召来一起商议起兵造反的事,说:“将军请上前。”伍被听后,略带哀伤地说:“皇上已经宽容赦免了大王,大王怎么还说这种亡国的话!臣听说当年伍子胥劝告吴王夫差,吴王不听他的话,伍子胥便说:‘臣现在看到麋鹿野兽在姑苏之台游荡。’现在臣也看见大王的宫中长满荆棘,上面的露水都可以沾湿衣裳。”刘安听了大怒,下令把伍被的父母抓起来,关了三个月。然后,又召伍被来说:“将军答应我吗?”伍被回答说:“不,只是来为大王谋划一下。臣听说听力特别好的人在声音没发出之前就能听到,视力好的人在事物尚未出现就可以看见,所以圣人做一万件事,就成一万件事。在过去,周文王行动一次便在世上显现自己的成功,被列为三代名王,他是顺着上天的心意而行动,所以天下人不用相约便都追随他。这是近千年来可以看到的事实。一百年前的秦朝,近代的吴国和楚国,也足以用来比喻国家的存亡。臣不敢躲避像伍子胥一样被杀戮的命运,但愿大王不要像吴王一样不听劝阻。过去秦朝断绝圣人之道,杀害方术之士,焚烧《诗》《尚书》,抛弃礼仪仁义,崇尚欺诈强力,任意施用刑罚,从遥远的海边转运粮食到西河。在那个时代,男子奋力耕田,却连糟糠都吃不上;女子日夜纺线织布,仍衣不蔽体。派蒙恬率人修筑长城,东西长达数千里,在外行军作战的军队经常有几十万人,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千里大地上到处是死尸,流的血把大地都浇透了,百姓们的力量被用尽了,十家之中就有五家人想造反。秦始皇又派徐福到海中去寻求神异的物品,徐福回来后撒谎说:‘臣见到了海中的大神,大神说:“你是西边皇帝的使者吗?”臣回答说:“是的。”“你来寻找什么?”臣说:“想请神仙赐给延年益寿的药。”大神说:“你们秦王送的礼物太少,仙药只能看而不能拿走。”大神随即把臣等送到东南的蓬莱山上,看见了用灵芝搭成的宫阙,有一个神仙的使者长着龙的形状,浑身紫铜色,发出的光照亮天空。于是臣拜了两拜,问道:“我们应该把什么礼物献给神仙呢?”海神说:“要选一些童男童女和技艺高超的工匠送来,就可以得到仙药。”,秦始皇听后非常高兴,派童男童女三千人,带上稻、谷、菽、麦等五谷杂粮和各种工匠,由徐福率领去寻仙。徐福出海后,在海外找到一块陆地,上面有广泛的平原和山林川泽,徐福便留在那里,自己当了王而不再回来。于是,老百姓万分悲痛,思念自己的亲人儿女,十家就有六家人想造反了。秦始皇又派尉赵佗率军翻越五岭,去进攻百越。赵佗知道中国的百姓疲劳之极,也留在本地当起了王,不回来,又派人上书,请求派没有丈夫的女子三万去为出征的士兵补衣做饭,秦始皇派出了一万五千人。于是,天下百姓离心瓦解。想造反的人十家就有七家了。有宾客对高祖皇帝说:‘时候已经到了。’高祖皇帝说:‘再等等,应当有圣人在东南方起事。’不到一年,陈胜和吴广便发动了起义。高祖皇帝从丰沛(今江苏省沛县)起兵,振臂一呼,天下响应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这是所谓的乘机而起,顺着秦朝的必然灭亡而起事。百姓盼望这样做,就象天气干旱时盼望下雨一样,所以高祖皇帝能在行军打仗中奋起而当上天子,功绩高过前代的圣王,而德传万世。如今,大王只看见高祖皇帝得天下的容易,却怎么不看看近代的吴、楚七国之乱呢?吴王刘濞被赐号为刘氏祭酒,以示他的尊贵,又不让朝见皇帝,把四个郡分封给他。地方有数千里,封地内有铜矿,采铜用来铸钱,又在东边海边煮海水为盐。长江上流可取来江陵(今湖北江陵)的大木做船,一条船的运载量抵得上中原几十辆车,国家富裕,人民众多。吴王又用珍珠、美玉、金银丝绸贿赂诸侯王和宗室大臣,惟独景帝的外婆家窦氏不贿赂。计划确定,谋略妥当,然后起兵向西进攻,却在大梁(今河南省开封市)城下大败,又在狐父(今安徽砀山北)战败,只好向东逃跑,到达丹徒(今江苏省镇江市东)时,被越人抓获,人被处死,国家也绝了后代,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吴王率领那么多吴越地区的士兵造反,却为什么不能成功呢?是因为他逆天道而行,不识时务。如今,大王的士兵不到吴楚七国的十分之一,天下的安宁稳固却超过秦朝十万倍。所以,愿大王听从臣的意见。大王不听从臣的意见,如今便只能看到大王起事不成而计谋先泄露了出去。臣听说,商朝的微子经过故国时感到悲伤,于是做了一首《麦秀之歌》,哀痛殷纣王不听王子比干之言。所以《孟子》说:‘纣王贵为天子,死的时候连匹夫都不如’。这是因为纣王先自绝于天下,并不是他死的时候天下抛弃了他。现在,臣也暗自为大王抛弃千乘之王位不做而悲伤。大王若一定这样,请赐给臣一纸绝命书,让臣在群臣之前死在东宫之中。”伍被这番话,说得淮南王刘安哀伤无比,气郁胸中,难以自持,泪流满面,随即起身踏着台阶离开了。

淮南王刘安有一个庶妻生的儿子叫刘不害,在刘安的儿子中年令最长,刘安却不喜欢他,并且,刘安、王后荼、太子刘迁等都不把刘不害当儿子或兄长。刘不害有个儿子叫刘建,人很有才能,也很有志气。经常怨恨太子刘迁不把自己的父亲当哥哥看待;又怨恨当时各诸侯都可以封自己的儿子为侯,淮南王刘安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而自己的父亲却独独不得封侯。于是,刘建便暗中结交宾客,准备告发击败太子,而让自己的父亲取而代之。太子刘迁知道后,几次把刘建抓来,用板子抽打。刘建详细地弄清了太子刘迁想杀害汉朝中尉的阴谋后,便派自己的心腹寿春人庄芷在元朔六年(公元前123)上书于汉武帝说:“药力强的药品虽然吃着苦,却有利于治病,忠诚的言语虽然听着不舒服却有利于办事情。现在,淮南王刘安的孙子刘建,才能杰出,淮南王的王后荼、荼的儿子太子刘迁经常迫害刘建。刘建的父亲刘不害没犯什么罪。他们却擅自把他抓起来,想杀害他。现在有刘建在,陛下可以进行查问,刘建知道所有淮南国在暗地里干的事情。”书呈上去以后,汉武帝交给廷尉办理。廷尉又交给河南郡审理。当时,原辟阳侯审食其的孙子审卿和丞相公孙弘关系很好,他怨恨刘安的父亲淮南厉王刘长杀害了自己的祖父,便在公孙弘那里说了许多淮南王刘安的坏话。公孙弘听后,疑心淮南王有反叛的阴谋,便下令彻底调查审理这桩案子。河南郡审问了刘建,刘建所提供的情况牵涉到了淮南王太子刘迁及其党羽。淮南王刘安知道后,感到事情难办,便想发动叛乱,问伍被说:“汉朝廷是治呢还是乱呢?”伍被说:“天下很安定。”刘安听了,很不高兴,对伍被说:“你凭什么说天下是安定的呢?”伍被说:“我暗中观察朝廷的政治,君臣之间的忠义,父子之间的亲情,夫妇之间的分别,长幼之间的秩序,都井然有序,皇上的作为都遵守古法,风俗纲纪没有什么缺失。满载着货物的富商大贾,周流天下,没有不通的道路,所以经商交易之道畅通无阻。南越向朝廷宾服,羌人和人都入朝纳贡,东瓯向汉朝投降。汉朝的军队拓地长榆塞,打开朔方之地,匈奴象折了翅膀伤了羽翼,失去援助,再也振作不起来。虽然赶不上古代的太平盛世,但仍然是治世。”刘安听了,不禁大怒,伍被赶紧谢罪,请求免于死罪。刘安又对伍被说:“山东如果发生战争,汉朝廷必然派大将军卫青率军来镇压山东地区,您认为大将军卫青这个人怎么样呢?”伍被说:“臣有一个好友叫黄义,曾跟随大将军出征攻伐匈奴,回来以后,告诉我说:‘大将军对海内的士大夫彬彬有礼,对普通士卒很有恩惠,部下都乐意听从大将军的指挥。而且,大将军骑马上下山坡如飞一般,材力过人,骁勇无敌。’臣认为,大将军有如此才能,又多次率军出征,熟悉行军作战,实在是不好对付。等竭者曹明从长安出使回来,说大将军号令严明,和敌人作战勇猛过人,常身先士卒,冲锋杀敌。行军休息时,井还没有打好,必定要等士卒们都喝上了水,大将军自己才去喝水。撤军时,士卒们都已全部渡过大河,大将军才最后一个渡河。皇太后赐给大将军的金银绸缎,大将军都分给将士们。这样的将军,就是古代的名将也不过如此。”刘安听了之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安看到刘建已经被带走审问,害怕国中的丑事就要因此暴露,便想发动叛乱,伍被又认为这样做不行。刘安便又问伍被说:“您以为吴王刘濞发兵选择是对呢还是错呢?”伍被说:“我以为是错误的。吴王本来已富贵荣华到了极点,却举事不当,被杀死在丹徒,脑袋和身子被扔到两地,子孙没有一个活下来的。臣听说吴王后来后悔之极。愿大王深思熟虑,以免将来像吴王那样后悔。”刘安说:“男子汉举事不成就死,不过抬手之间而已。而且,吴王哪里懂得造反?让汉朝将领在一天之内就有四十多个率军经过成皋之险(在今河南省荥阳县东北)。现在,我令楼缓先率军堵塞成皋关之口,让周被率军由颍川郡(治今河南禹州市)而下,堵塞轩辕关(在今河南省登封县西北)和伊阙(今河南省洛阳市南)关的道路,陈定调发南阳郡(治今河南省南阳市)的军队把守武关(在今陕西省商洛地区东南),河南郡太守所剩下的便只有雒阳(今河南省洛阳市)了,有什么可担忧的呢?然而这些地方的北面尚且还有临晋关(在今山西省临晋县南)、河东郡(治今山西省临汾市)、上党郡(治今山西省长治市)和河内郡(治今河南省武陟县)、赵国(今河北省邯郸市)。人们常说:‘堵塞成皋关口,天下的道路就不通了。’占据三川之险(即成皋关,秦代置三川郡,成皋关在三川郡境内),招抚山东地区的军队,象这样行动,您认为怎么样?”伍被说:“臣只看到其中的祸害,没看到其中的幸福。”刘安说:“左吴、赵贤、朱骄如等人都认为这样做会有福,十有九成把握,只有你认为有祸无福,这是为什么?”伍被说:“大王的群臣和亲近的人当中平素能得部下拥载、能指挥部下的人都已在以前的案子中被抓被关押进朝廷的监狱之中,剩下的人没有一个可用的。”刘安说:“秦朝时,陈胜和吴广没有立锥之地,聚在一起的只有不到千人,却从大泽之中起兵,奋臂一呼,天下响应,等向西进兵到戏(今陕西省临潼县东),士卒就已达120万。如今,我的封国虽然很小,然而能当兵打仗的人可以有十多万,不象当年陈胜、吴广那样只有一些被谪戍的疲劳之众,手中的武器只有镰刀、凿子和棍棒,您凭什么说要我举事有祸无福呢?”伍被说:“过去,秦朝施行无道的政治,残害天下的百姓。动辄率上万辆车队巡视天下,又营建阿房宫,收取百姓收入的大半为赋税,还调发住在闾里左边的以前不服役的人去戍边服役,父子不能相恤,兄弟不能相救,政治苛暴,刑罚严峻,天下的百姓受尽了煎熬。百姓都伸着脖子张望,侧起耳朵倾听,悲痛地哭号,仰望苍天,拍着胸怨恨秦王朝,所以陈胜一呼,天下便群起响应。如今,皇上临制天下,海内一统,爱护天下的百姓,布德施惠。口虽然没有说话,声音却比雷霆还要响亮;命令虽未发布,德化却迅速有如神助;心中有所思虑,声威震动万里,臣下的应君上,就象人的影子和声响一般。而大将军卫青的才能又远超过章邯和杨熊。大王以陈胜、吴广来作比喻,臣认为是不对的。”刘安说:“就算您说的有道理,难道不能侥幸一试吗?”伍被说:“臣有一条愚蠢的计策。”刘安说:“怎么办?”伍被说:“现在,天下的诸侯没有异心,百姓也没有怨恨之气。汉朝新建的朔方郡田地广阔,水草丰美,迁徙到那里的人民仍不足以充实这块地方。臣的愚蠢计策是,可以伪造汉朝丞相和御史的奏书,声称要迁徒地方郡国的豪杰、侠士以及犯了耐罪以上的人,赦令免除他们的罪过,还有家财值五十万钱以上的人,都要把他们和家属迁到朔方郡去,再调发士兵,将他们限期到达朔方的日期说得急迫一些。再伪造朝廷左右都司空上林中都官诏狱的文书,宣称要逮捕地方诸侯的太子和宠幸的大臣。这样,则百姓怨愤,地方诸侯感到恐惧,然后大王派能说会道的辨士跟着去劝他们造反,这样或许还有十分之一的希望。”刘安听了说:“可以这样做。虽然您这样说,但我觉得还不至于到这一步。”于是,刘安便下令调官府奴隶入宫,制作皇帝的御玺,以及丞相、御史、大将军、军官、中二千石、都官令,都官丞等各级官吏的大印,以及旁边各郡的郡太守和郡都尉大印,汉朝使者用的法冠等,准备按伍被的计策行事。又派人假装犯了罪而向西逃到京都,去潜入大将军府和丞相府,一旦发兵,让他们立刻刺杀大将军卫青,劝说丞相投降,觉得干这些事很容易,像揭去人蒙在脸上的布一样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