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襄,字辟疆,别号巢民,江苏如皋人。父亲名起宗,明朝的副史。冒襄十岁时就能作诗,董其昌给他的诗作序。考上崇祯壬午年的副榜贡生,应授予推官之职,恰逢动乱发生,就没有出门做官。冒襄与桐城方以智、宜兴陈贞慧、商丘侯方域,并称“四公子”。冒襄少年时很有盛气,才华特高,尤其能够使人倾动。曾经在桃叶渡置酒席,与六君子之后人聚会,一时间名士都来相会。赐酒正酣,则发狂气放声悲歌,指责谩骂怀宁人阮大铖,阮大铖是原魏忠贤阉党一派的人。当时金陵城的各部歌舞,以怀宁人最盛,所唱歌词都出自阮大铖之手。阮大铖想要与其他社的人员结交通好,令歌者前来,冒襄与客人们一边骂一边称好,阮大铖听说此事更加对他怀恨在心。甲申年党狱案发,冒襄靠人相救才得免祸。家中本有园池亭馆一类胜处,回家后更加喜好客人,没有一天不招致客人的,家道自此衰落,他犹欣然不悔。
冒襄既已隐居不出,名气更加大起来了。清朝督抚荐他做监军,御史因他人才出众也推举他,他都借口父亲年迈而推辞。康熙年间,有人又以山林隐逸及博学鸿词举荐他,他也不去。他的著述很多,流传于世的,有《先世前徽录》、《六十年师友诗文同人集》、《朴巢诗文集》、《水绘园诗文集》。他的书法也绝妙,喜欢写大字,人们都喜欢珍藏他的作品。康熙三十二年去世,享年83岁,私下谥为潜孝先生。
名士傅山
傅山,字青主,是山西阳曲县人。他六岁时只吃黄精草,不吃粮食,强迫他吃,他才吃饭。他读书过目就能背诵。明朝末年,天下将有大战乱,那些名为士大夫的人,大都迂腐不堪,傅山为此很气愤,于是他含辛茹苦坚持气节,绝不屈节媚时。提学使袁继咸被巡按张孙振诬告,张孙振是宦官魏忠贤的党羽。傅山约同学曹良直等人去通政使衙门,三次上书替袁继咸申诉,巡抚吴生也认为袁继咸无罪,于是得以昭雪。傅山从此名闻天下。甲申年明朝灭亡后,他改为道士装,身穿大红道袍,住在土窑洞里,侍奉母亲。袁继咸在九江被俘,押往北京,他把在患难中作的诗寄给傅山,信中说:“我不敢有愧于我的朋友!”傅山看了来信失声痛哭,说道:“我也不敢辜负大人的期望!”
顺治十一年(1654年),傅山因河南案件的牵连被捕,他坚贞不屈,绝食九天,几乎饿死。他的弟子中有人想出绝妙的计策营救他,因而得以免祸。但傅山非常悔恨,以为不如早些死了为好,因而他整日上观天文,下察地理,一天也不停止,盼望恢复明朝。等到天下大局已定,他才出门和人交往。
歌唱俑康熙十七年(1660年),朝廷举行博学鸿词考试,给事中李宗孔荐举他应试,他坚决推辞。有关部门用强制的手段,让夫役们把他捆在床上,抬着他进京。来到离京城二十里的地方,他誓死不入城。大学士冯溥首先来看望他,公卿大臣全都来到,傅山躺在床上,也不施迎送礼。魏象枢向皇帝上奏,说傅山年老有病,皇帝下令可免他考试,给他加内阁中书衔,以示恩宠。冯溥强迫他进宫谢恩,派人抬着他去,傅山看到大清门,止不住泪流满面,昏倒在地。魏象枢上前说:“好了,好了,这就是谢恩了。”第二天就要回乡,大学士冯溥以下的官员都出城为他送行。傅山感叹地说:“从今以后可以摆脱干扰,没有牵累了!”接着他又说:“如果后世人象称许许衡、刘因那样称许我,我死不瞑目!”听到的人,都啧啧咋舌,大惊失色。傅山回到家,地方大官都到他家去看望。傅山无论冬夏,都穿一身布衣,自称为“民”。有人说:“你不是内阁中书舍人吗?”他不加理睬。他死后,用大红衣、黄冠来殡敛。
傅山擅长书法绘画,他说:“写字要宁拙勿巧,宁丑勿媚,宁支离勿轻滑,宁真率勿安排。”人们认为这话不只是在论书法。他的诗文,起初学韩愈,文风倔强,自鸣得意,后来的文章则是信笔写来,民谣俗语,都从笔下流出,但他不希望以此名家。著有《霜红龛集》12卷。他的儿子傅眉,比他先死,傅眉的诗作也附在《霜红龛集》之后。
傅眉,字寿髦。他每天出去打柴时,把书箱放在担子上,休息时就取出诵读。傅山常去各地卖药,他和傅眉共推一辆车,晚上住在旅店里,灯下教儿子读经书,傅眉也刻苦力学,能继承他父亲的学问和志向。他和人谈起中原文献,滔滔不绝。傅山喜欢喝苦酒,自称老蘖禅,傅眉则自称小蘖禅。
清初学术思潮
明嘉靖、万历以来,长江流域一带的经济得到迅猛发展,新的经济因素的增小,使人的思想变得异常活跃。明亡后,一方面,朝廷为控制人心,积极提倡理学,使其盛极一时。另一方面,剧烈的时代动荡,更进一步要求一些思想家去思索社会问题,以致在学术上也形成了反对宋明理学的抽象纷争,注重经世致用的实学,产生了一代新的治学风气。
武士摔跤图较早开始这一新型研究的是桐城人(安徽)方以智,崇祯十四年(1641年)始,开始撰写《通雅》和《物理小识》。前书广泛记叙生活的各个方面,广泛涉猎天人、礼乐、律数、声音、文字、书画、医药等,以“备物致用,采获省力”。后书系根据张华《博物志》、赞宁《物类相感志》及其老师王宣的《物理所》等书推衍撰成。解释事物的所以然,提出寓“通几”于“质测”的科学治学方法。顺治十年(1654年)年,方以智北归后居南京高座寺开始写作《药地炮庄》一书,是“以庄子之说为药而己解为药之炮”。在这些著作中,方以智尤为注重对自然现象的实证研究,并从中阐述他的哲学理解,认识到哲学与社会科学、自然科学之间的相通性,并始而注意吸收新传入的西方科学成就。
衡阳人王夫之在明亡之后先是在家乡附近的“续梦庵”居住,读书和注解《易经》,不久,投入抗清斗争,在衡阳举兵起义失败后到肇庆,委身于永历朝廷,走广西梧州,又因内部斗争而离去,流寓于零陵、常宁一带的荒山之中。顺治十二年(1655年)开始撰写《周易外传》、《老子衍》、《黄书》。《周易外传》借论述《周易》研讨哲理和抒发政治抱负,提出“天才惟器而已矣”,“据器而道存,离器而道毁”,“推故而别致其新”等命题,发展和总结了前人的知行观与易学辩证法。顺治十五年(1658年),颜元开始写《存治编》,提出了“井田、封建、学校皆斟酌复之”的致学思想。
余姚人黄宗羲早期与两个兄弟一起组织抗清“世忠营”,又在清兵占领浙东后率五百残兵娶寨抵抗,败后曾避居山中。顺治十八年(1661年)完成《明夷待访录》一书,该书建立在他对家国之变的切肤感受基础上,因而由感而发,大胆抨击了封建君主专制及宦官、弄臣等,认为专制君主是“屠毒天下之肝脑,离散天下之女子,以博我一人之产业”,进而要求托古改制,希望设立一有“条具为治大法”的理想社会,主张授田于民,发展生产,君臣共治等。随后又著成《汰存编》、《思旧录》等书,并恢复了他老师刘宗周所创办、中断了二十多年的“证人书院”,开展讲学活动,主张实用,反对空谈,提倡功用。黄宗羲的讲学一时轰动大江南北,以致形成了著名的浙东学派。
昆山人顾炎武也差不多于此同时致力于学术研究。顾炎武早年与归庄等人一起参加抗清斗争,昆山失守后,大半同志被杀,其生母于乱军中被砍断右臂,两个弟弟被杀。嗣母王氏闻昆山城破,绝食而亡。顾炎武虽幸免于死,但因与鲁王的秘密联系,几遭残害。因“感四国之虞,耻经生之寡术”,他开始收集史书中有关地理沿革的记载,并参考各郡县志书和章奏文册,进行实地造访,结合当时社会经济变化,开始撰写《肇域志》和《天下郡国利病书》。顺治十九年(1662年),《天下郡国利病书》成,以实证的方法,将研究与国计民生结合一体,开辟了别具一格的治学方向。在这些日子里,他奔走于山东、湖北、山西、陕西一带,广为学游,结识了一大批如刘孔怀、傅山、王宏、李二曲等观点相同的学者,并开辟撰写《日知录》、《音学五书》等充分运用实证方法加以研究的著述,这两本书所采用的治学方法曾给后来清代学风带来了重大的影响。
清康熙四年(1665年),王夫之于隐居中写成《读四书大全说》,对宣扬理学的《四书大全》逐条进行批判,论证了“致知格物亦有行”的论题,驳斥理学家的“存天理,灭人欲”的观点,强调“人欲之各得,即天理之大同”。
王夫之在这期间,黄宗羲仍致力于开办证人书院,并于康熙七年(1668年)在今奉化举办了“讲经会”,以扩大他的学术影响。为讲学的需要,也为给自己的理论提供系统的依据,他系统查阅了宋元迄明末六七百年间的学术文献。康熙十四年(1675年)编定了217卷的《明文集》。次年,又撰写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系统的、大规模的学术史著作《明儒学案》,它第一次把一代思想家及主要代表作系统排比、分清流源、渊源,考订著作的性质、年代,“不拘定局”地写成首尾一贯、体例明晰、评说力求公允的学术思想史。黄宗羲的学术成就顿时震憾朝野,康熙十六年,学士叶方蔼以诗讽黄宗羲出山辅政,黄婉言拒绝,并继续从事学术研究,完成了诸如《明史案》(此书佚)、《易学象数论》、《孟子师说》、《明文海》等书,自定编成《南雷文定》,写了《宋元学案》的一部分。
这时,清初的几位大思想家有的进入暮年,有的已经谢世。王夫之虽年老身病,仍顽强投身学术研究。康熙十四年(1675年),他迁至“湘西草堂”之后,在石船山写作《读通鉴论》一书。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书成。该书以司马光主编的《资治通鉴》所载史料为背景,上自秦始皇,下止五代,涉及宋元明,对社会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民族以及意识形态等方面问题做了广泛论述。批驳了“君权神授”的观点,提出“理在势中”、“势相激而理随以易”的思想,充分体现了清初学术的客观历史主义及批判论的精神。
此前,颜元因广泛的游历,见学者“人人禅子,家家虚文”,发现程朱之祸“甚于扬、墨,烈于嬴秦”,专门撰成《存学编》、《存性编》,批判程朱陆王等空泛之学。接着所写的《存人编》则肯定“情欲”是人的“真情至性”。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颜元开始撰写《四书正误》和《朱子语类评》,两书专门摘录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和《朱子语类》中的语言逐条加以批判,语辞甚为激烈、大胆,主张结合实际的作法和风气。
与此相呼应,则又有朱之瑜、陈确、傅山、唐甄等也纷纷撰书讲学,终于开创了清始以来的一代新的学风,他们对封建制度、宋明理学的批判,尤其是对学以致用、经世之学的学风的倡导,对后代学术产生了重大影响,并留下大量丰富、厚实的学术成果。
学士高士奇
高士奇,字澹人,浙江钱塘人。所幼好学,善作文章。家贫,以监生资格到顺天府参加乡试,充任书写序班。擅长书法,因明珠推荐,进内廷供奉,授予詹事府录事。调任内阁中书,享受六品官俸禄,朝廷赐他在西安门内居住。康熙十七年(1678年),圣祖颁降敕命,因高士奇书写密谕以及纂辑讲章、诗文,供奉有一段时间了,特别赏赐表里10匹、银500两。十九年(1680年),朝廷又告谕吏部优先顺其官序,授高士奇为额外翰林院侍讲。不久补为侍读学士,担任日讲起居注官,调任右庶子。累官提升为詹事府少詹事。
日知录二十六年(1687年),圣祖谒陵,于成龙在路上把明珠、余国柱的隐私都揭发出来。圣驾回到京城正值太皇太后驾崩,圣祖不入宫,以于成龙的上言问高士奇,也把情况都说了。圣祖说:“为什么没有人上奏弹劾?”高士奇回答说:“人谁不怕死。”圣祖说:“你们重于四大辅臣吗?想除去就除去,有什么可怕的?”不久,郭琇的上疏奏上,明珠、余国柱于是被罢相。二十七年,山东巡抚张汧因携带银两前往北京行贿的事情被揭发,捉拿法办,在供辞中涉及到高士奇。适逢奉圣谕告诫不要株连,于是将此事搁置不加审问。高士奇因此上疏说:“臣等研究、编纂,只在值宿之处。宣谕奏对,都经过内廷使者。不是进讲,或许几个月也不能觐见圣上,从来不曾干涉政事。不只臣这样做,以前入宫当值的诸臣,如熊锡履、叶方霭、张玉书、孙在丰、王士祯、朱彝尊等,现今与我同事的诸臣,如陈廷敬、徐乾学、王鸿绪、张英、励杜讷等,没有不这样做的。只是供奉圣上时间长了,嫌疑一天天增长。张汧无端地怀疑怨恨,含沙射影地进行污蔑,臣将难以自己表明心迹,幸亏依赖圣明在上,诬陷致罪难以得逞。但宫禁清静而幽深,到这里来的都是文采出众的人,怎么能继续玷污这些文学侍臣?臣伏请恩赐回归乡里。”圣祖下令解除高士奇的职任,仍然担任修书的事。二十八年(1689年),跟从圣祖巡察南方,到达杭州,圣祖临幸高士奇的别墅西溪山庄,亲笔题“竹窗”的榜额赐给高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