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仙侠玲珑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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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痴情,怎堪付流水

第二日,四骑快马出了洛阳直奔扬州,一进扬州若云道:“燕大哥,先到寒舍歇会儿再去找蟋蟀王,如何?”“我一刻都等不了了。”若尘竟像一个孩子般沉不住气了。

若云陪着他到了蟋蟀帮见了老虫,几人寒暄一番,若尘取出一轴画卷,画中人正是若云。老虫细细观察一番认真卷好道:“少庄主,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七天后我给你答案。”若尘激动的说道:“好,事成之后,燕某必有重谢。”

“少庄主千万别这么说,你是我二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为朋友做事怎会计较报酬呢。”老虫豁达一笑。若尘诧异道:“你和龙兄弟是……”“结拜兄弟。”若云接过话头道,“燕大哥,虫大哥答应了,只要他答应的就一定会做到,一路奔波,你还是随我回去好好休息吧。”

当若云将若尘带至玲珑山庄时,若尘吃惊道:“你与这玲珑山庄……?”若云微微一笑,从汉文的手中接过面具戴好说道:“我便是七玲珑。燕大哥,请吧。”入了大厅,若尘叹道:“龙兄弟,你真是谜一样的人物。告诉我,我所见的是真的吗?”

若云道:“除了这一点,我与燕大哥的交往绝对是坦诚相待的。因为小弟希望能与大哥并肩作战,共同铲除柳若风。”

“我曾听说,龙兄弟在不久前挑了柳若风的天下第一庄,在江湖上名噪一时,当时我就想你与柳若风之间到底有何过节?”

若云恨声道:“如果不是他,我也用不着遮头遮脸的生活,更不用背景离乡,远离亲人和朋友。”

“所以你接了那只飞刀为的是取信于莫家堡,然后接近莫铭雪,最终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若云神色间颇为内疚说道:“利用铭雪是后来的打算,这也是我最阴暗最可耻的一招。”

“看来龙兄弟是个内心淳厚之人。”

若云苦笑着摇摇头道:“要真是淳厚就不会利用铭雪了。”

若尘担忧的说道:“龙兄弟,你可千万不要假戏真做呀。”

“只要我查出柳若风的藏身之所,便会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和方式结束这一切,让铭雪回到她的生活中去。”

这七天,无论对于若尘还是对于若云来讲都是度日如年。若尘是急于知道结果而若云则是想尽快的将一切呈现出来,瞒过若尘也瞒过柳若风。与老虫相约的时间到了,若尘几乎一夜没睡,多年的等待今天就要有一个结果了,让他如何能不激动呢。老虫看着满眼期待的若尘,双眉微锁,叹口气道:“少庄主,你要找的人老虫已经找到了,只是恐难如你愿哪。”“虫大哥什么意思?”若尘的心一下提到了半中间,突突的不安的跳着。“我也不说了,等你看见就明白了。”

老虫带着二人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的赶往云南,离云南越近,若尘的心就跳的越快,他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事要发生了。三人来到玉龙雪山脚下,敲开了一户苗民的屋门,老虫道:“大叔,我又来打扰您了。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请您带我们去找那位汉人姑娘吧。”三人走了约半个时辰,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坟包。若尘先是一愣,轻声问道:“大叔,咱们……还没有到吧?”苗民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在说:就是这里。

若尘死死的瞪着那方墓碑,脑子里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有一根弦断了一般。他踉跄的走到墓碑旁颤抖的抚摩着,突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碑后的坟墓,扑过去发疯似的挖了起来,嘴里嘶喊着:“这不是她,这不是她……”老虫想去阻止却被若云拦住,因为这一切是他特意安排给若尘看的,不管自己现在心里有多痛苦,多心疼,她都不能去拦,她必须让若尘相信这一切,哪怕让他心如死灰,只有若尘相信了,柳若风才会相信。

若尘的十指早烂了,指尖传来的疼痛丝毫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几个时辰后,微朽的棺木出现在若尘的面前。若尘双手按着棺盖,五指关节泛着青白色,手背上青筋暴起并且突突的跳着。若尘即想看棺中之人又怕见棺中之人,几经挣扎低喝一声将棺盖掀到一旁,棺中白骨泛着惨白的光。若尘死死的盯着这具白骨从头看到脚。突然一个趔趄跌坐下去,因为他看见在这具白骨的手骨上套着一对玉镯,腰间有一块刻着令字的玉牌,身侧还放着一把刀,而这刀是万万造不得假的。若尘心存侥幸,他拔刀出鞘,刀光在他的脸上一晃而过,顿时世间一切全部崩塌。他看着刀先是无声的流泪,接着便是吃吃的傻笑,突然手腕翻转刀刃向脖颈划去,又快又狠,若云惊叫一声,甩手将食指上的银戒打了出去,披星刀当啷落地,若尘眼射凶光狠狠的说道:“一定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她。”拾起刀照若云面门劈来,若云闪身躲开,第二刀又至,招招狠毒,但杂乱无章。若尘的神志已被眼前的一切逼至癫狂,若云只守不攻,步步后退,若尘却双眼赤红,招招狠毒,立时就要将对方至于死地。身后便是玉龙雪山的山体,眼看着再无路可退。若尘突然停步喷出一口鲜血,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若云抢上一步将他扶住,老虫问道:“现在怎么办?”

“他这是急气攻心,没有大碍。”若云含泪道:“虫大哥你将那三样东西收好,我们即刻就带他回扬州。”马车稳稳的行驶在官道上,若云紧紧的握着若尘的手,轻抚着他受伤的手指,泪水从她的面颊上滑落。在她的心中若尘一直是一个气宇轩昂,温润如玉的高贵男子,这个男子有着温暖的笑容,宽广的胸怀。可是此刻,她的二师兄却容颜憔悴,毫无生气的睡在自己的面前,而几个时辰前他如一头猛兽疯了般扑向自己,恨不得将自己生吞了去。自己筹划的这一切达到了目的,可这个代价太沉重了。昏睡中的若尘唇齿间发出嘶嘶的声音,夹杂着几个模糊的字眼,若云摩挲着他的手掌,片刻之后才安静了下来。

若尘足足昏睡了七天七夜,醒来时已经回到了玲珑山庄。若云忧心忡忡的守在旁边,见他醒转,按捺心中喜悦道:“燕大哥你醒了。”若尘双眼呆滞的看着若云,突然翻身坐起,双手如钳子般扣住若云的手臂哑着嗓子吼道:“送我回云南,送我回云南,我还没带她回来,我还没带她回来……”声音中带着绝望和慌乱。

若云叫道:“我已经带她回来了。”一句话,若尘顿时安静了下来,圆睁着两眼死死的看着若云。若云又道:“刀、玉镯、令牌还有她的骨灰我都带回来了。”若尘缓缓回头,桌上正放着让他魂牵梦饶的东西。若尘将骨灰坛抱在怀中轻轻的抚摩着,白瓷坛上留下了道道血迹。若尘一惊回头,看见若云的左袖上一片殷红,若尘此时才完全清醒过来,他走到若云身边轻握着她的手臂问道:“你受伤了?”这伤正是那天在玉龙雪山下被若尘划伤的,“没什么,今天和汉文练剑时不小心划伤的。”

若尘的脑中电光一闪叫道:“不对,这是我砍伤的,对吗?”

若云没有说话,若尘内疚道:“让我看看,伤的重吗?”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看见你恢复以前沉着冷静的样子我就放心了。你一个人静静,我先走了。”房门关上不久,若云就听到一阵哭声,那哭声由低到高,那是从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发出的绝望的呐喊,倾尽一个男子一生的痛悔和哀伤。若云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若尘哭不出声才黯然离去。

第二日,若云去探望时竟发现若云喝着茶,神情间有一种出奇的平静,只有苍白的双唇与眼底的血丝能让人明白他的痛苦。

“燕大哥,今天好些了吗?”

“龙兄弟,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若云语气平淡,似乎在问一个不相干的人,

“听那苗民说,五年前她去了云南,原本是要与柳若风一决高下的,可是却误入一片瘴气林,等她坚持着走到玉龙雪山时再也支持不住,晕倒在苗民家门口。她曾写了一张药方给苗民,但可惜药引极为难找,就这样一拖再拖,瘴气侵入骨髓再难救了。”

“说到底还是柳若风。龙兄弟,明天咱们就回洛阳吧,该是我们合力一战的时候了。”若尘眼中依旧平静如水,只是在说到合力一战的时候眼中有一簇火焰一闪。

几人一路奔波后回到洛阳在客栈外分手。若尘环抱骨灰坛,苍白着脸回到了燕荣山庄,直奔梧雨斋,长平捧着刀跟在身后。庄中人纷纷窃语,有人报告了老夫人,老夫人龙头拐杖重重一杵,带着丫头便去了梧雨斋。若尘扭头看了看道:“奶奶,我正想去找您。”

“你这孩子好糊涂,身为燕荣山庄的少庄主,竟然捧着一只来历不明的骨灰坛招摇过市,让外人见了岂不笑话。”

若尘淡淡的说道:“奶奶您错了,这不是来历不明的骨灰坛子,这是若云的。”若尘一边擦拭一边轻描淡写的说着,但背脊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老夫人大吃一惊道:“那个小丫头竟然……”老夫人也说不出话来了。凭心而论,老夫人还是有些喜欢若云的,毕竟若云救过她,毕竟若云当初亦是一个玲珑剔透,美丽聪慧的女孩子。

若尘道:“奶奶,这就是当初我们俩逼走她的结果。如果当初您没有嫌弃她的出身,如果当初我没有犹犹豫豫、唯唯诺诺,她也就不会选择离开,不离开就不会孤身一人去找柳若风,也就不会客死他乡了,是我害了她。唉!奶奶您请回吧,从今以后梧雨斋再不许任何人随便进入了。”若尘的心如死灰的冷淡和反常的镇静让多年与他相依为命的老夫人心中大痛,因为凭她对若尘三十年的了解,她知道若尘的冷淡只能说明他的心已经死了,成了一个无心之人。老夫人老泪纵横,想去轻抚若尘却在快要触到他僵硬的脊背时停了下来,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若尘的生分,不由叹口气蹒跚而去。

天色暗了下来,若云静静的躺在椅中,脑子里全是若尘的癫狂模样,许久之后,一声悠长的叹息从若云唇角徐徐攀过,在寂静的屋中飘荡几个来回从窗中游了出去。有人轻轻推门进来,未等开口一阵淡淡的幽香传了过来,若云道:“铭雪,是你吧?”脚步立时轻快了起来,铭雪坐在椅边,拉着他的手笑道:“你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怎么知道是我?”若云懒散的笑笑握着铭雪的手没有说话,铭雪歪着头看看她轻声道:“好象不太开心,怎么啦?不想见到我?”“不想见你,又怎会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我不开心是因为在扬州遇到了令人伤心的事情。”“说给我听听吧。”

“燕少庄主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可是早在五年前便已经阴阳相隔了,一向温润如玉的燕少庄主在看到棺中的那具白骨后像疯了般的挥刀乱砍,全没有了平日镇定自若的模样,看着真叫人心酸,当时我就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怎么样?”说着抚抚她额前的刘海,这几句话亦是在为以后的收场做准备。铭雪狠狠锤她一拳道:“胡说八道什么!不许你这么说。”

“我是说如果。”

铭雪正襟危坐说道:“真有一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会选择跟着你,生相随,死相依。”说的是斩钉截铁。若云的心突的一跳,说道:“如果有一天你先我而去,我就不会这么做,我会努力比以前活的更好,这样你才会很放心,才会走的没有牵挂,所以,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应该这么做。”铭雪一怒而起,说道:“人家本来想和你好好的说会儿话,你非说这个不可吗?”

若云见她生气了,急忙陪不是,“好好好,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铭雪重新坐下,若云问道:“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在我看来,燕少庄主是个不错的朋友,可为什么莫家堡总要与燕荣山庄作对呢?难不成有什么过节?”

“过节倒是没有,不过……”说到这里,铭雪突觉有些失言,说道:“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又不懂江湖上的事。”

“正因为不懂才要问哪!”

“……以后……以后再说吧。”

二人说了会儿话,然后一起吃过晚饭,铭雪便回去了。她刚离开,若云叫过汉文和秦武道:“我已经把扬州之行的结果告诉了铭雪,她一定会告诉莫堡主,你二人去莫家堡外守着,倘若有人出来就跟上去。记住,不能与任何人有正面接触,如果对方有所警觉就立即撤离。”若云知道自己苦心安排的死讯莫堡主是一定会送给柳若风的,若能探得他们的联络方式就不难找出柳若风的藏身之地。可是当二人回来时却失望的摇摇头。

“难道他们有跟巧妙的联络方式?”

“我看这件事还得着落在莫铭雪的身上,这就要靠小姐你了。”

若云眼神中透出一种混杂着痛苦、悔恨和自责的神色,汉文一瞪眼微愠道:“闭嘴。”然后抓着他的后襟将他拖到了门外,压低声音道:“臭小子,以后不许你在小姐面前提及利用铭雪的事。”

“为什么,小姐的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汉文将在风雨阁发生的事约略一提,然后说道:“小姐对此事已经痛悔万分了,你休再提它。”秦武看着他,一改往日满不在乎的模样,盯着汉文的双眼,像是要看到他的心里去,说道:“汉文哥,有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你应该牢记我们的使命,其他的任何想法都不该有。”汉文看一眼神情肃穆的秦武,扭头看向远处,半晌轻声道:“我明白。”

秦武叹口气道:“汉文哥,从我们一出生便注定没有任何自由了。”拂晓的天光投射在二人的肩上,现出几分不甘心却又无能为力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