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听别人说,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那叫童话,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那才叫青春。她的童话和青春都是同一个人,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尽管最后她没有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但她也希望她喜欢的人能够幸福,至少要比她幸福。
Part1
在这样的情况下,初末原本以为大家会放过她的,却不想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都不知道“放过”这两个字该怎么写,就好像是在玩一个刺激的游戏,不达目的不罢休。
最后初末只能应下,想着唱一首歌就回去好了。
但由于停电没有配乐,话筒还好解决,是无线充好电的。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突发奇想:“让慕师兄弹钢琴吧?慕师兄的钢琴弹得那么好,要是肯为初末配乐的话,一定是一场黑暗中的精彩表演!”
这么一说,众人都附和了去,但相比较之前一直催初末唱歌要收敛了一点。毕竟流年平时给人的感觉冷漠疏离,大家都觉得他是那种高高在上,捉摸不透的人。也不敢太过于放肆。
却不想——
“好。”
他竟然出声应了下来。
对于流年的“好说话”,初末也很讶异,但是那又怎样?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再瞎想了,只是配个乐而已,并不代表你杨初末在他的心里有什么不同凡响。
与流年一起走上台的时候,流年问了她一句:“什么歌?”
她心里告诉自己随便唱一首生日歌就好了,可是嘴巴上却吐出了两个字:“《流年》。”
流年深沉的眸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最后转身走到了钢琴边。
初末唱的是王菲的《流年》,不是流年创作的那首钢琴曲。
可以说是爱屋及乌吗?因为歌名里有流年,所以初末喜欢了所有与“流年”两个字有关的东西。
其实流年当年创作的那首钢琴曲,是没有名字的,是初末有一天突发奇想,取的名字。那时候她还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想画一朵青梅,描一根竹马,墨怎么洒,笔该怎么下?我手心里的那些流年,你还记得吗?”
然后她就扑眨着大眼睛望着流年微笑:“流年哥哥,那首曲子就叫流年好吗?”
他说:“好。”
钢琴的声音缓缓地扬起,他总是能将任何一首歌弹得那么好听,每一个黑白键落在他指尖底下的时候总是乖的出奇,让人的眼里、心里、耳里,都是他指下优美的旋律。
初末将自己的神思渐渐地收起,不管以前她跟流年之间的关系有多么亲密,如今,他已经是别人的人。
她曾听别人说,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那叫童话,在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那才叫青春。她的童话和青春都是同一个人,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尽管最后她没有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但她也希望她喜欢的人能够幸福,至少要比她幸福。
就像那首歌里那样唱,“懂事之前,情动以后,长不过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初末昏倒了。
说起来有些丢脸,可她确确实实在阮独欢的生日会上昏倒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唱完流年,然后倒下。就像泡沫偶像剧,让别人以为她是因为看见慕流年和阮独欢亲亲密密承受不住而昏倒的。
事实上,初末发烧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感觉到,她的额头的温度在用一种她没察觉的趋势在上升。也许她发现了,也没心情去想自己是发烧还是在头疼。今天发生的事情都集中在一个下午和晚上之间,忽然加重的压力让她几乎无法承受,能撑到现在已经算不错了。
在眼睛陷入黑暗之前,一个温暖的怀抱承受住了她,初末的脑海里一直都在循环着:流年,流年……会是你吗?
抱着她的当然不是流年,而是罗子嘉。
在抱着初末经过流年身边的时候,罗子嘉顿了顿,不发一语地离开。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不说是个结,说开了是个疤。
Part2
初末这场高烧来得太凶悍,一连三天三夜持续的热度,到了第四天才退下去了。
初末是被渴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里,鼻息间有消毒水的味道,眼睛转了一圈,发现是在病房里。试图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上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不经意间才发现她身边趴着一个人,眯眼看去,竟是罗子嘉。
初末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想要发问,为什么不是慕流年?却觉得自己没资格。
那天他选择当阮独欢的男伴态度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她还期盼什么呢?
但怎能不期盼?想起小时候慕流年对她的宠爱,想起每次生病发烧,都是他彻夜不眠地陪在她身边。
他那么了解她,知道她生病了就会脾气不好,还依旧陪在她身边,不管她怎么生气怎么赶他走,他总是半个小时候就会再出现,手上不是端着煮好的汤就是她喜欢的玩具。因为他知道她的任性脾气维持不到五分钟,过后就会觉得很委屈,很想他陪在身边哄哄她。
所以不管怎样,他都走的不会太远。而她也就仗着他宠着她,为所欲为。
这一次,她真的“玩”大了,不但走得远了,还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别人的身边,无能为力。
“你醒了?”一声轻喟让她神思转回。
罗子嘉已经醒了,坐在椅子边看着她。
收起微微失望的小情绪,初末说:“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声音因为三天没吭声又加高烧,沙哑的比乌鸦叫还难听。
“嗯。”罗子嘉应了一声,照实说:“你已经高烧三天了。”说完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现在温度低了一点,应该慢慢就会退烧的。”
他不像其他人,看见她醒来一副着急的要叫医生来检查情况的样子。罗子嘉神色淡定,除了眉宇间显示出稍许疲惫和下巴上淡青色的胡茬,没有谁能看得出他在这里不眠不休守了三天三夜。尤其是他身上还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别人都会认为他是这里的医生,出现在这里是很正常的。
就连初末也没想那么多,说白了,她也没有时间想那么多。罗希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她刚醒不久,她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的初末,眼泪就出来了。她也不说话,就站在门边,跟被人点了穴一样,一直一直在流眼泪。
初末刚想说,小希你别哭,我没事。才发现罗希比平时看去更消瘦了一些,她下巴本来就尖,现在看起来跟锥子差不多,还有那小身段,丝毫不怀疑,刮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为什么明明是她生病,罗希看起来却更像那个烧了三天三夜的人?
罗子嘉将生硬的罗希扶到一边坐下,“你怎么过来了?不是不让你跑的吗?”
罗希低着头,第一次没有很嚣张地回过去,只是蹙眉,用手抚着心脏的位置,轻轻地喘息着。
初末见状,忍不住问:“小希,你也生病了吗?”
罗希深呼吸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跟罗子嘉示意了一个自己没事的眼神,便对初末说:“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呢?那么容易生病!我身体好好的,健壮着呢!”
初末看着罗希又恢复了平时里的中气十足,不经放松了一口气,自己刚才觉得罗希有些不对经的感觉也仿若变成了错觉。
是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罗希会有什么事情呢?
就在这时,护士进门换盐水瓶,罗子嘉和罗希都站在了一边,那护士是这里的护士长。
看见醒了的初末,脸上表情也是万分的开心,她说:“小姑娘终于醒过来了,你要是再不醒,我们的罗医生可就要一直守在这里了,也不知道这间病房几世修来的福气,能让我们的罗大医生流连这么久。”
那话里暧昧的意思明显极了,初末脸有些发热,好在可以借还在发烧为理由蒙混过去。
罗子嘉轻咳了一声道:“护士长大人,换好药水就可以出去了。”
那护士长年纪也不大,看见帅哥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好像得到什么满足感一样,笑着出去了。
病房里刹那间充斥了一抹怪异的气氛。
罗希眨巴眨巴眼睛,瞅了瞅初末,再瞅了瞅自己的哥哥,心里忽然就做了一个决定。等到罗子嘉被罗希赶出去帮两人买早餐的时候,罗希才走到初末身边坐下说:“末末,你知道吗?你在唱歌的时候昏倒,是我哥把你抱进医院的。”
初末眨着眼睛,望着她,听着她说:“你昏迷的三天里,我哥衣衫不解地照顾了你三天三夜,这间病房是医院最好的VIP病房,连刚才的那个护士长都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才亲自过来给你换药水的。平常的病人哪里需要护士长亲自动手呢!”
罗希凑近了些,继续说:“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对我哥怎么样,只是我哥爱装深沉,不会表达,我想让你知道这世界上除了慕流年之外,还有别的优秀的男人,你别把眼光只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Part3
罗希跟初末说的那些话,她怎么会不懂?她知道世界上优秀的人有很多很多,可是那个能藏在她心里的人只有慕流年一个。
罗希说完,又顾自感叹:“不过如果说,阮独欢那个虚伪的女人有报应也好,偏偏受伤的是慕流年,我跟我哥真不愧是流着一样的血,血里面也有刚正不阿,如果我自私一点的话可以选择不告诉你慕流年也为了你受伤了,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就不公平了是不?虽然我更喜欢你跟我哥在一起……”
罗希还在那里巴拉巴拉,初末却完全听不见她后面的话,脑海里不断回荡着“受伤……受伤……”,“流年受伤了?!”
罗希还在那里说着:“那火势可真大啊,估计整个KTV都毁了吧……你站着的那个位置可是最里面,要不是我哥预先将你抱了出去……估计都来不及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出现了一根燃烧的梁柱,慕流年就那样挡着你跟我哥……他哪里来的雷锋精神啊……或者说,其实他也不是完全对你没感觉的……”
初末没吭声,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忽然,她迅速地从床上跳了下去,拔了针头,不顾罗希的叫声,飞快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初末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到慕流年,不管他现在喜欢的是谁,不管他心里藏着的是谁,她只想看见他,看见他平安无事就行。
这样冷的天气,她就穿着医院的病服奔跑在大街上,任凭路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眼神,她也不在乎。
此时她脑海只有慕流年、慕流年。她甚至异想天开地认为,像这样沿着公寓的路一直跑一直跑,也许就能遇见他,遇见完好无损的他开着他的车在回家的路上。
然后,竟然真的遇到了。
当她看见了那辆熟悉的宝马时,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伸出两个纤长的手臂站在马路上欲将车挡下。那么疯狂的举动,在车子离她还有不到两米距离停下的时候,她也被吓呆了,完全忘记了自己不顾一切冲过来时候的不要命。
她看见流年从车子上走了下来。他俊脸浮现少有的怒气,却用又责备又心疼的语气对着她说,“杨初末,你不要命了?”
初末贪婪地望着眼前的人,想要伸出手摸摸他是不是真的,可是却不敢……
是啊,她是不要命了,只要他平安无事,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
“流年哥哥……你……你是真的吗?”
这是什么问题?她千里迢迢来拦车就是为了问他是不是真的?
流年挑眉:“杨小姐,请问你见过假的吗?”
所以,她可以抱抱他,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吗?当这个想法在闹到里冒出的时候,行动已经快于意识,她猛地抱住了他。
流年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抱着他的小身体在不住的颤抖,像是终于见到了很重要的人那样的喜极而泣。流年不由得放低声音:“怎么了?”
初末埋在他怀里的脑袋磨蹭着摇头,闷闷的声音:“……没有。”
他想掰开她的手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却怎么也不肯放,反而抱得更紧。
“初末……”无奈的语气。
初末吸吸鼻子,仰起头看着他,“我只是好想见你!”
流年挑眉,“想见到穿着病服就跑出来了?”
她朝他露出大大的微笑,两个小酒窝深深的,她无比认真地点点头承认道:“是啊!”
“……”
然后她又把脑袋埋在他温暖的怀里,喃喃喊,“流年哥哥,流年哥哥……”
糯糯的声音就像小时候她总在他怀里撒娇那样,让人毫无抵抗力,慕大学长亦是如此。
于是,大马路上,一个穿着病人睡衣披着长长头发的少女抱着一个穿着大衣的俊美男子,男子脸上有点无奈,却任由她抱着,接受路人奇异或者暧昧的眼神。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飘飘扬扬地洒落了下来,流年第一次觉得冬天不只是孤独和寒冷。
Part4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寒假在学生们的期盼中到来。流年和奈奈这天要飞往洛杉矶跟家人过年,一大早就出门了,把公寓的钥匙留给了初末。
坐在车上的时候,奈奈望着楼上的窗台,问一边的流年:“哥哥,为什么我们不带末宝姐姐一起回洛杉矶呢?”他明明看见昨天哥哥把末宝姐姐抱回家里的,末宝姐姐身上还穿着病人的衣服呢,嘴巴都冻得发紫。
哥哥看起来很担心的样子,把家里的暖气开得好大,烧了热水,将末宝姐姐放进浴缸里。
他真是不懂,明明哥哥那么疼末宝姐姐,为什么表面上还装作那么不在乎的样子呢?明明末宝姐姐生病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趁他睡着一个人跑去医院里看她,却还要装成没有去过的样子。大人的世界真的是让人难懂呢!
对于奈奈的问题,流年只解释说她要陪自己的妈妈过年带过。
G市到洛杉矶,七个小时的航程,落地之前,奈奈已经在飞机上吃饱喝足了,拉着流年的手往前面哒哒哒的跑,就在这时,一旁的人用普通话在交流:“还真是幸运,刚从G市出差回来,就说那里小镇上发生地震了,5.1级,听说很多房屋和基础设置都倒塌了……还好没波及市里……”
奈奈一颗心都往外面奔,完全没有听见这样的对话。他扑扇扑扇的大眼睛很快就看见来接机的爸爸妈妈,飞快地扑了过去。
中年男女和他温存了一会儿,女人向他身后望了望问道:“奈奈,你哥哥呢?”
奈奈好奇地转过身,身后全是陌生的人,哪里还有流年的影子?
他眼睛眨巴眨巴,仔仔细细地搜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可是他明明是跟哥哥一起下飞机的啊?肿么会突然不见了呢?难道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慕、慕师兄?”公司里迟回家的员工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人万分诧异,“慕师兄,你不是去洛杉矶了吗?”
“去过了。佳林,麻烦你把余生叫到我办公室来。”流年边拖着行李边说:“我找他有急事。”
“好的。”佳林是流年在公司的助理,她从未见过流年这么着急找余师兄的情况,也不敢多问什么,立马就去办事了。
余生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流年站在落地窗前,尚未开口,听见开门声的流年就转身道:“车不能借你了,钥匙给我。”
“怎么说好了又不借……”一半的话因为流年的眼神而被吞没,余生很少见流年露出这样的眼神,明明神色淡定,可他就是能从其中看见一丝紧张和慌乱。
这种词放在流年身上真是不合适,可事实上,余生就是感觉到了。将钥匙递过去的时候,仔细的分辨了流年色脸色,道:“你没事吧?”
“没事。”说完,他就拿着钥匙快步离开,那速度可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余生在想,到底什么事能让一向淡定的慕大神如此紧张和不安?
流年的确很久都没有遇到这种不安到连闯了好几个红灯的情况,车内一直在播放着G市小镇上发生的地震情况,他一双黑眸冷静地看着前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沉着之气,唯有那紧闭的双唇泄露了他的紧张。
他忽然能够理解那天初末从医院跑到大街上拦车只想要见他一面,此刻的他也只想见她一面,只要一面确定她安全,什么都好。
流年从G市赶到小镇上,已经是晚上11点了,市里已经派了部队将这里重重围了起来,流年将车停靠在一边,打了个电话,然后徒步走进小镇。
小镇本就不大,一场地震轻而易举地将它们摧毁,唯独一些不高的平房屹立不倒,但这并不能证明什么,那大马路上的破瓦残块依旧显示出地震的破坏力对小镇的伤害有多强。
许多担心家人从市里赶来的人都被阻拦到了外面,消防人员告诉他们,里面正在实施抢救。这时,他们看见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不知道对消防人员说了什么,然后那人震惊地看了他一眼,就将他放了进去。
一转进初末住的那栋房子,流年的心一沉,古老的楼房的一半已经倒塌,初末的家已经完全没有了。俊脸紧绷成一条弧线,流年大步跨向初末的房子。
不要问他为什么不在急救营去找她,也不要问他为什么消防人员都找不到她,他却能轻而易举地找到。
初末小时候非常喜欢玩捉迷藏,每每都会藏到别人找不到的米缸里,只有流年无数次都在相同的地方找到她。
当流年揭开那个被砖头覆盖的米缸时,她就在那里。
初末抱着一个蓝色的被子,紧紧地抱着,眼睛怔怔地盯着位置的角落,听见声音,她抬起头来。她的样子看起来实在糟糕极了,比病人还要憔悴,仿佛这十四个多小时,她经历的却十四年。
空洞的眼睛在看到他的刹那间难受了起来,整个人好像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困境中。
“末宝?”流年蹲在她身边,轻柔地唤着。
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末宝,是我。”他轻轻地将她额前凌乱的发往后抚,“我是流年。”
嘴唇动了动,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她说:“妈妈不见了……妈妈不见了……”
“末宝……”
“冬天家里好冷……妈妈不舍得开电热毯,总是烧煤炭……我怕她煤气中毒,就买了厚实的被子回家……还想、还想劝她去医院做全身检查……可是我一直在家里等都没有等到她……然后就地震……然后没有家了……妈妈也不见了……”
她像只受伤的小鹿,呜呜低鸣:“我一直躲在这里……听外面的声音……可是广播里没有妈妈的名字……没有……”
她的哭声破碎,令人心疼,流年吻着她的额头低声安慰:“末宝乖,先别想这么多,一切都交给我。”
虽然这样想很自私,但是流年还是在心底庆幸,那个让他找不到的人不是初末,这一刻,流年才感觉到,即使她曾经离开过她,但只要她平安无恙,就好。
幸好不是她……流年抱着她,疲倦地闭了闭眼睛:“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带你回家。”
初末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流年,喃喃地叫着:“流年哥哥,流年哥哥……”
最后“哇——”的一声终于在他的怀里彻底崩溃。
Part5
幽暗宁静的房间里,暖气静静地流淌着,深色的窗帘掩去了G市夜晚的奢华,平静的好像那一场残酷的灾难只是一场3D的科幻电影,虽有身临其近之感,但看完便散了。
流年坐在床沿边,看着深色被子掩盖下那张苍白的容颜,虽然一再的担心,希望她没事,但还是免不了在那场天灾中,初末被一个从天花板掉下来的钻头砸到了后脑勺,里面积淤了一整个血块,即使目前检查不出有什么大碍,但依旧让人担心。
“唔……”床上的人轻轻地呻吟了一声,迷蒙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黑暗的身影,她轻轻地叫了一声:“流年哥哥?”
“嗯。末宝,是我。”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声道:“你叫我什么?”
“末宝。”伸手轻轻擦掉她因为不可置信而掉下的眼泪,流年道:“傻瓜,怎么长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
“流年哥哥……”呜咽的声音依旧没有断,初末起身拥住他,好难过地说:“妈妈找不到了……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找不到了。”
“你还有我。”流年吻着她的额头,一颗心因为她的悲伤拧得发紧。
她抱着他哭泣,像是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泪水都流干,她在最痛苦的时候,总是这样想,流干了眼泪,是不是就可以不悲伤了?
可是她每次都哭得那么用力,为什么还会这么悲伤?她以为父亲的离开是她苦难的终结,为什么到了最后,老天连母亲都吝啬于给她?
流年能清楚地感受到怀里颤抖的小身躯有多难受,在外人眼里,他在任何方面都出类拔萃的优秀,却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像拍小孩一样,轻轻地拍着初末的背,用这样的行动告诉她,他在她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哽咽的声音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胸前已经湿了好大一片,流年低头看去,才发现她哭着睡着了。
起身小心地将她重新安置在床上,拉好被子。擦掉她眼角未干的泪水,她眼下淡淡的黑影,让他看得很心疼。
静静地陪了她一会儿之后,流年才起身走向外面,轻轻地掩上了房门。拿出刚才一直静音却在闪烁的手机,上面显示“余生”二字,他拨了回去,接通之后问:“怎么样了?”
余生说:“没有消息,不过我找到了她的邻居,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婶,她说要见你。”
Part6
慕流年来到余生说的地址时,就看见一个五十左右的大婶焦虑不安地坐在那里,身边有个长得跟她颇为相似的男人在安慰她。
流年走进,跟余生示意了一下,就在他们对面坐下:“您好。”
张婶看着眼前清隽儒雅的男子,有些不敢确定的问:“你就是那个……初末的哥哥?”
“是的。”
“哎……你终于回来了,你可要好好帮初末找到她妈妈啊,这场地震真是造孽哟,谁都没个事,怎么就她不见了呢?偌大的人怎么就会不见了呢?”张婶喃喃地说.
她是个好人,在初末不在的时候,杨母跟她最亲,用年轻人的话就像闺蜜那样。其实杨母也不得不找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不然如果她突然有一天不在了,初末该怎么办?所以在这之前,杨母一直都对张婶以及她的儿子、儿媳很好,张婶性子淳朴,杨母对她这么好,她也就把杨母当成亲妹妹一样的看,现在找不找人了,她是真的着急.
她接着说:“在这期间……可千万别告诉初末啊……这母女俩真是可怜,初末那么拼命地赚钱给家里,要是知道她妈妈的眼睛瞎了……该怎么办啊。”
“眼睛瞎了?”流年心一紧。
“是啊……哎,上次初末来看我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住了才没跟她说,只是让她带她母亲去医院里做做检查。”张婶说,“因为她妈妈不让我说啊,我当然能理解,做母亲的谁希望自己成为子女的负担呢?”
流年抿唇,并不知道杨母的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
张婶见流年沉默,心里一早的埋怨总算忍不住说了出来,“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但初末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作为一个当哥哥的,你怎么一点都没妹妹那么有责任心呢?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将母亲交给妹妹照顾,自己都不回家来看看?初末虽然坚强,但怎么说都是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承受那么多担子?”
流年瞥了一眼余生,余生摸摸鼻子,有些谄然,慕流年是初末的哥哥这事,是余生随口说的,不然以他的身份要怎么让眼前的妇人帮忙?他不也是急中生智么?谁知道这妇人居然以为流年是初末的亲生哥哥……
流年的沉默被当成是默认的指责,张婶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我本来以为我算得上是惨的了,丈夫得了病离世,就留着我们母子两人。可是初末跟她妈妈看着还让人难受,你说如果是自己犯罪被抓坐牢也就算了,可是杨家那位是帮人顶替了坐牢,怕时候被查出来就在牢里面自杀了。真正犯了罪的却躲着不敢出来,最最遭罪的就是这母女俩,老家的房子被没收了不说,还遭人的非议在老家待不下去,只能躲到小镇上来。初末妈白天摆地摊买东西,晚上还干了兼职刺绣,省吃俭用的钱供初末上学,有时候经济不景气,初末妈还瞒着初末去捐血。就她那身子骨,怎么吃得消啊。”
说到这里,张婶哽咽地都说不出话,一旁的张牛牛说:“是啊,初末那时候读书特别的用功,上课从来不开小差,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每年下课她还帮着阿姨去卖东西,那时候我就觉得她好瘦,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
“她很争气考上了G市最好的大学,我们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能力。上大学的钱跟高中完全是两码事,杨阿姨平时省吃俭用的那些根本就不够,我们小镇上的人每个人都凑了一些,才勉强够上大学的学费,后来初末就没在要家里的一分钱了,更多的时候她都往家里汇钱。同身为一个男人,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妹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而且肩负起家庭的重任,不是让两个女人去承受这么多!”
流年没有说话,等到他们将要说的都说完,他才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时间不早,我先走一步。”
“等等。”张牛牛忽然叫住了他,“我以前很喜欢初末想要照顾她,不过她没给我机会,我希望作为哥哥的你,能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好照顾她,别再让她活在那种生活里了。”
流年没回应,只是快步走了出去,寒冬里冷冽的风吹打在他握得青筋突起的手腕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