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安民为天:三峡工程百万移民的历史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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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叩响命运之门(3)

德清县委、县政府对这位移民政协委员的提案极为重视,立马作出批示。很快,移民安置的乡镇纷纷出台相关规定,建立镇、村干部联系移民户制度,县移民办专门下发了《移民结对帮扶联系表格》,要求镇干部联系村、村干部联系移民,帮助移民解决生产、生活中的一些实际问题。2005年春耕之前,县移民办又要求各乡镇对种植水稻的移民进行技术指导,并安排一名有经验的农技人员,从播种到收割对移民实行全过程的帮助,找出收成不高的症结,帮助移民增产增收。为推荐移民进企业务工,许多乡镇干部多次找企业老板做思想工作,通过各种形式,各种渠道,为移民介绍了不少务工岗位,以增加移民收入。

邱令军在政府和移民们中做了大量调解、沟通工作,耽搁了自己不少的生意,但他从不后悔。

在2005年全国移民先进个人的名单上,我看到了邱令军的名字。

“熊代表”言为心声

2003年,江苏省东台市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一位讲话带着重庆口音的中年男子格外引人注目,他不仅积极参加大会组织的各项活动,在分组讨论《政府工作报告》时也踊跃发言,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就是来自三峡的移民、东台市人大代表熊仁清。

两年前,熊仁清响应政府号召,扶老携幼,告别祖祖辈辈居住的重庆市云阳县九龙乡,来到地处黄海之滨的江苏省东台市三仓镇联北村。

到了新家后,他克服语言、生活习性上的不便,主动适应当地的生产生活,虚心向周围群众学习种养技术,很快从一名整天跟枇杷、柑橘树打交道的果农,成为一位种粮种菜、喂猪养羊的行家里手。他承包了集体12亩耕地,不仅种植玉米、油菜籽等粮油作物,还种植青椒、西瓜等经济作物。2002年他尝试种植了1亩反季节大棚青椒,获得了4000元的收入。2003年他一下子发展了3亩冬春大棚青椒,获得了一个好的收成。与此同时,他还利用本地粮食充足、秸草资源丰富的优势,饲养了30多头猪,成了村内外小有名气的养猪户。他还着手筹建鸡舍,准备饲养蛋鸡,不断提高致富水平。熊仁清之所以在到了新家一年多后就成为远近闻名的种养能手,是与他一贯文明守法、勤劳致富分不开的。

早在两年前,他还住在重庆云阳县老家时,上级动员他家迁移,他不仅率先报名,还自觉协助政府做好宣传解释工作。在举家迁移到江苏东台新家后,他更是以国家法律、法规、移民安置政策、村规民约等为准绳,规范自己的言行,争当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好市民、好村民,以自己的模范行为影响和带动其他移民。他积极融入当地社会生活,与左邻右舍和睦相处。邻居家干活缺人手,他总是主动帮忙;谁家有了困难,他不忘登门嘘寒问暖,而他自家,上有年逾八旬的父母要照料,下有两个子女在上学,家庭负担重,可他从不因此向政府和村组开口,要求给予照顾。他以自己一贯的诚实勤劳、乐于助人、遵纪守法,在群众中赢得了口碑。

2002年12月23日上午,东台市三仓镇联南选区设立联北、联南等4个投票站,选举东台市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全选区有4343名选民参加了选举大会,熊仁清共得票2389张,光荣当选。在东台安家的1721名三峡移民中,他是第一位东台市人大代表。

在这之前,熊仁清一直主动配合镇村干部做好其他移民的思想工作和技术帮扶工作。当选市人大代表之后,他在激动、喜悦之余,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觉得,既然新家乡领导、群众这么看重自己,就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从当选为市人大代表那天起,他就忙着走村串户,挨家挨户联系选民,了解社情民意。在调查走访中,他发现,村内横跨梁垛河的联北大桥,由于建设年代久远,已成为一座危桥,严重影响梁垛河两岸群众的交通安全。要重建这座桥,少说也要几十万元,在已实行农村税费改革、镇村可支配资金减少的今天,镇里和村里一下子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还有,西子午河捞淤,镇里虽已列入工作计划,但苦于经费不足,难以迅速实施,此问题如不及时解决,将影响沿河两岸的防汛防旱工作。熊仁清把这些整理成书面意见,在2003年1月上旬召开的东台市第十三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正式提出了两条建议,希望能引起市里有关部门的重视。

每当参加完市和镇里组织的活动,熊仁清在向群众传达有关精神之后,总忘不了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认为,只有经济发展了,致富水平提高了,移民也才能安好家、留得住、扎好根。自己作为一名市人大代表,更应当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做一个让政府放心、让人民满意的新型农民。

冉振爱苦斗10年

长江水往高处涨,移民就得往山后退。江水每涨一截,吞掉的是金子般珍贵的良田熟土,所剩的多是瘠地荒坡。移民要在荒山野谷中生存、致富,一方面得改造土地,增加地力、肥力,一方面得摸索发展高效生态农业路子。

冉振爱是万州区新田镇五溪村村主任,不到40岁。他向我们讲述了一个三峡移民不向命运屈服和肩挑背磨、披星戴月与乱石岗苦斗的故事:

我叫冉振爱,是三峡库区的后靠安置移民。我的家乡是世界闻名的长江三峡,但我生活的小山村--重庆万州区新田镇五溪村“冯家码头”却因为偏远而少为人知。

我的老家,它已建成13年了,所以有些陈旧。我原来的房子比这儿要平坦得多,可它在二期水位135米线下。在这叫“黑儿梁”的地方修房子,真把我一家折腾够了。

我们村背靠大山、面临长江,人均土地仅有0.6亩,水涨起来后,淹掉本不多的一点好土肥地,差不多就只剩下苍凉荒山野谷。所以后移建新房就不能再占平地了。听老人们说,乱石岗上的“黑儿梁”以前还曾是一片梨树林。我便选择了这个现在只长石头的地方,说不准以后可以在这儿重建成果园呢。于是,1992年8月,在当时还没有移民补偿资金的情况下,我比三峡工程还提前了两年多动工搞我自己一家的“移民工程”。

那时我还不到30岁,干劲足、力气大,但也差点败给了这“黑儿梁”。有人说:“黑儿梁,乱石岗,坡坡坎坎草不长。”要在这儿建房栽果树还真是难事。我们一家人起早贪黑忙上一整天,也不过整理出“巴掌大”块地来。有时一天光是搬100多斤重的石头都要有六七个来回,双手打起了血泡,疼痛难忍。

累可以顶着,痛可以忍着。可天公的捉弄就无可奈何。开工不到一个月,一场秋后绵绵雨淋得我心发慌。白天,我们戴着斗笠在雨中刨土挖石,夜晚,我和父亲就住在山梁上搭起的帐篷里。记得有一天,我们干活干到天黑尽,累得全身无力。我和父亲也管不了不时有雨点飘进遮蔽不严的帐篷,连衣服也没脱,倒在稻草堆里就呼呼睡着了。突然我听见父亲的惊叫声:“振爱,快起来了,起大风了!”睡得太沉的我睁开眼睛才感觉全身发冷,借着父亲的电筒光,才发现帐篷也被风吹垮在一边,我们早已泡湿在雨水中了。风呼呼席卷,雨哗哗淌流,我们已忘却了冷和累,手忙脚乱地把帐篷重新搭起,这里堆着的水泥和石灰是淋湿不得的啊。在风雨中忙到下半夜,帐篷是搭起来了,可是身上全部湿透,草堆上的被子也泡成了一团“水棉花”。我们站在被风雨不断侵袭的帐篷里,黑夜中,只能看见父亲哆嗦的影子,不时听到他沮丧的叹气。我也感觉不到秋寒的凉意,因为那时我的心怕是已冷过了“三九”。这里建房真是太难了!真他妈不想干了!村里那么多人都不急,又不是江水马上就会涨到家门。可又一想,我不带头先搬家以后怎么动员其他移民呢?再说家里那点积蓄已买成了材料,乱石岗也终于平出了一块平地了。我木偶般地站在风雨夜中,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孔往下流,我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有一个五尺男儿的辛酸泪。我真不想再回忆那段艰难岁月。这只有一两百平方米的小楼把全家从夏天耗到了冬天,乱石岗上终于耸立起了一幢两层楼的移民新房。

在太多的艰辛和劳累之后,1993年的春节对我来说太有意义了--在我的而立之年,我带着健康的父母、刚上小学的大女儿、又添新“喜”的老婆搬进了自己亲手建的新家园,对我们乡下人来说,这算是最大的“成家立业”了。

不过现在,我们村淹没区的村民们都先后搬迁建了新房。不少乡亲的房子比我家的还好呢!

你看这张照片,是我们硕果累累的果园!

这个果园还算漂亮吧。这里能有今天这个样子,我们可奋斗了整整十年啊,真是“十年难逢金满半斗”!为了给村民作示范,我先试着在房前屋后种了40株水蜜桃,头年上市就收入了1000多元。接着又栽了100多株荔枝、桂圆等新品种,也很快成活。我准备在村上推广发展水果,万州农业局正好分给我们五溪村3.3万株优质桂圆树苗。我兴高采烈地把树苗运回村,可万万没想到,村民们根本没把它当回事,他们还以为桂圆树要15到20年才能见到效益,不相信良种树苗只要5年就可以试花挂果。于是,有的干脆把它们栽到175米的水位线以下。60多岁的老移民徐海华一直不来领树苗,并且放出话来:“我才不种那东西,等它结果时,怕我已入土了。”我亲自把苗子送上门去,可等我一转身,他又把苗子扔到坝子边。后来是我守在他的地头,“强迫”他种下,他才很不情愿地种了20多株。

2000年10月,听说浙江农业大学正在为库区结构调整搞着一些研究项目,我便自费到那儿去学习种植技术。在和一天到晚在实验室、温室基地忙碌的教授们的接触中,我把村里的情况告诉了园艺系的张方教授。随后,张方教授带领3位专家飞机转汽车、轮船转摩托,千里迢迢、爬坡上坎亲临我村实地考察,把我们村确定为“浙江农业大学新品种试种基地”。

张教授给后靠安置的移民送来了致富的希望。我决定引进“西子李”和“银杏桃”等新品种,将果园扩大到300亩以上。可万万没想到,这遭到了家人的反对。母亲说:“现在我们的果树一年可以卖个几万块钱了,自己吃的有了,零用钱够了,不值得冒那么大的风险。万一搞砸了,背一身债,一家大小怎么过日子啊?”乡亲们不理解,那也作罢;家里其他人不支持,也把我没法;但母亲怎么也不相信我呢?母亲啊,从小到大,我最敬重的是您,您也总是最疼爱我相信我支持我,可这次您怎么也坚决反对呀?我着急,我生气,我难受,一向很孝顺的我这次竟然在母亲面前耍起横来:“我决心已定,任何人也别想阻拦我,就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了。”60岁的老母亲从没见我对她这么凶过,气得说不出话来。第二天一大早就收拾东西流着眼泪搬到在万州城的弟弟家去了。这一去,竟是整整一年!

几年战战兢兢的日子终于熬了出来,风险终于挺过来了。而今,我那300多亩果园里,杨梅、蟠桃、玫瑰梨、荔枝等10多种优质水果四季飘香。被我气走的老妈已搬回家,一天乐哈哈地在果树林里转悠着。

在我的带动下,村里的果园逐渐成形了。当年反对我的徐海华那20多株桂圆树苗早已挂果卖钱了;徐世田靠水果供出了一个大学生和一个高中生,并建了新房还了债;颜云昌、幸思伟等成了远近闻名的水果大户。

你看,这张照片是我出门时才拍的。大江之上,一条银蛇舞动。这可是我和全村乡亲们肩挑背磨、披星戴月建起来的致富路啊!

这些年来,我们五溪村的1000多亩果园笑傲枝头,3000亩反季节蔬菜绿满青山,村里有了40多户种植大户,80%的农户都有20株以上的优质果树。但这里先前却没有公路伸到果园菜地。大江在脚下,到码头要走一刻钟;公路在头顶,挑着水果上山一趟就是半小时。更痛心的是,因交通不便销售困难,红艳艳黄澄澄的果子烂在枝头。集资修路,再难也要办!

2003年3月,村里召开社员大会征求对修路的意见。没想到,这样的好事仍有人犹豫,更有一个叫张群恒的移民在会上对我叫嚷:“冉村长,你把路修起了我给你立块碑!”讲了好多大道理做了好多细工作,心终于齐了。全村社员上阵,筹集资金15万元,投劳12000个,只用了3个月时间,一条村级公路通车了。

今年4月,又对老公路铺设片石,新动工9.2公里公路,我们几个村干部带领近800人奋战在工地,每天忙得晕头转向。偏偏在这时我生病了,漏管让我疼痛难忍,本来应住院治疗,但工地实在离不开身,我仍咬着牙坚持着。4月18日晚上9点多钟,伤口感染,高烧不止,浑身颤抖,才被村民们背上救护车急送镇卫生院抢救。在医院呆了四五天,我实在放心不下,便不顾医生的劝阻又跑回了工地。在我和大家的努力下,两个多月后,贯穿全村的16.4公里公路全部修通。这时我才放心地去做了第二次手术。

通车那天,张群恒也来到现场,一个社员开玩笑说,你不是要给冉村长立碑吗?张群恒笑着对我伸出大拇指:“你有本事,我服你了!”

我笑了笑说:“这条公路就是一座碑。这不是我的本事,这座碑是我们全村人共同建起来的!”

二、除却巫山也是云

江西来了新老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