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太子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刚刚由于皇帝的态度,他一直不敢有太大的反应。但他明白,如果再不开口,只怕他再无半分胜算,一切都将掌握在四皇子的手里。特别是此刻唐悠宁被皇帝亲自下口谕,暂时降为庶人,如果真的墙倒众人推,那么恐怕这一战会直接推动太子的地位。
太子故意提高了语调,对皇帝说道:“父皇,这里是兵马司衙门,父皇何不问问这里的主官大人有何高见。”
这倒不是太子没了思绪,想拼死一搏,他之所以推荐主官来提出意见,事实上就是知道这位主官始终是个老思想的顽固派,对于储君的忠诚度决不低于对皇帝的,因此此刻推出他来提出方案,恐怕是目下最好的办法了。
皇帝沉吟片刻,而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你!”
一旁的四皇子明白,在不知道自己派去送信的手下小厮已经被抓的情况下,这位主官多半会把自己当成是十足的太子。因此,必须要做出一些行动,才能让一切不会做出大的变化。
主官刚刚在一旁旁观了一出好戏,此刻心里早已是忐忑不安,毕竟这怎么说都是皇家秘闻,自己这个地位的人,听到都是祸事,此刻却是亲历。如今皇帝问询,这可以算得上是他唯一的机会,因此他战战兢兢地来到皇帝面前跪下,大声喊着“万岁”。
皇帝挥了挥手,对于这种礼节,他早已没了什么感觉,何况此刻他关心的并非礼节而是意见。皇帝看着主官问道:“此案,你也出力不少,现在,说说你的看法吧!”
皇帝的语气威严而不可侵犯,主官这个级别几乎多少年也见不到皇帝,除非出了大案要案,否则他连见太子都是难事,此刻被皇帝垂问,他竟一时语塞。
一旁的四皇子抓住机会,对皇帝说道:“父皇,此人处理此案始终是十分公允的,为了不失礼数,还特意派人知会了太子,而且还借给儿臣不少兵马司的人马。由此可见此人能力不俗,只是忽然面君,一时有些受宠若惊,不知如何应对,还望父皇见谅!”
听见四皇子的话,太子有些诧异,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几时派人知会了本宫?”
“哦?皇兄还不知道?他派去的小厮走了一半,昏倒在了路上,臣弟派人去另行通知的,莫非、莫非人还没到?”四皇子语气十分诧异的说着,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似得。
听着四皇子的话,主官的心都凉了,自己的计划早已被人识破,此刻如果表现的不佳,恐怕以后朝野上再无他的一席之地。因此他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对皇帝说道:“粗鄙小吏,面君无礼,还望陛下宽宏,宽恕微臣罪过。此案微臣以为,陛下虽然有给四殿下特旨,却从来没说是要四殿下办理哪一桩案子,因此,臣以为,此案可另外酌情增加几名陪审,再由陛下亲自监审,如此可保证案情公允。”
听着这位臣下的话,皇帝面沉似水,虽然这个主意不错,可对方却仍没给出人选,这就等于抛出一个包裹,却什么都没装,这对皇帝来说,只能是圆滑的表现,这是皇帝最为不愿意看到的,因此心中的厌恶不言而喻。
皇帝故作沉吟的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可这人选一事,你又如何看?”
“回禀陛下,微臣位卑,不敢擅自评议朝廷大臣,还望陛下见谅!”
这种回答等于是出了一个软拳,让皇帝想躲都躲不开,只能是无可奈何。
皇帝问了半天一无所获,最终只能放弃,对着四皇子说道:“今天时日已晚,每日早朝,着群臣廷议后再说吧。唐悠宁今日就送往感业寺,花绛月和那个叫、叫翡翠的姑娘,今夜带入宫中暂住,以免出差错,这些就由你去安排吧。摆驾回宫!”
这一次皇帝留了心眼,将原本只是民间案件的事情上升到了两党间的权利展示。为了防止双方提出异议,又特意给出了一种不许抗拒的态度,让双方都无话可说,自己则趁机脱身。
看着皇帝的这种态度,四皇子虽然不悦,可也无可奈何,只能说道:“儿臣领旨!”而后开始着手进行一系列的准备。
而太子虽然有些郁闷,却是无力反驳,只能寄希望于明天的这场廷议,悻悻离开兵马司。
东宫太子府里,唐将军背着手十分焦急的等着消息,一听说太子回来,就快步走出去迎接,丝毫没有长辈和重臣的风范。
“殿下,悠宁呢?”唐将军十分焦急,因此态度也没有一丝的顾忌。
受了一肚子气的太子,此刻极为愤怒,可对于唐将军,他却不能有一点过激反应,只能是悻悻的说:“陛下钦旨,贬了悠宁为庶人,禁足感业寺,听候审判!本宫现在也无能为力,一切都只能看明天的廷议会不会有什么变数了。将军若是想救悠宁,就赶紧去联络群臣吧!”
对于太子来说,现在唐将军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掌握大批人脉,因此,此刻他决心利用唐将军的人脉充实自己的党羽,把他们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自己不至于落败,也可以给皇帝一个重视自己的理由。
可怜的唐将军自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还以为这是太子的计划中的一部分,急切的说道:“既然如此,老夫这就去,殿下也别太担忧,老夫的人脉,还不怕输给四皇子他们这群毛头小子!”
太子敷衍了两句之后,打发了唐将军,自己则继续享乐快活,不过这自然是唐将军不知道的。这倒不是太子决绝,而是他明白,自己的势力牵涉越多,越会吸引皇帝注意,明天出来发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皇帝暗暗记住,他可不行为了唐悠宁,把自己的手下心腹搭了进去。
抛开太子府不提,单说唐悠宁,皇帝的突然出现,以及太子的表现,以及给了她明确的信号,不管她如何聪明,此刻她都只能是瓮中之鳖,由不得自己用任何计谋,她能做的,只能是听天由命。
她的心里真的很恨,她恨唐将军无用,当初没有反叛;她恨四夫人愚蠢,在宫中做手脚,害了唐家;她更狠太子无能而且无情,没有给自己做更多的努力。不过恨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也没有一丝的改变,只能是徒添伤悲。
禁宫内,花绛月望着冷月,心里万般感慨,上一次的记忆,此刻迅速涌来,宫廷纷争的可怕,迅速涌上心头,她有些怀疑,怀疑四皇子、三皇子究竟是什么心思,究竟为什么为自己付出那么多;她怕,怕自己拥有的都只是昙花一现。精明如四夫人,最后也不过是疯了而已,权倾天下的唐将军,如今也是可怜的老人;工于心计的唐悠宁,最后也不过是灰飞烟灭一般的落寞,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还有,四皇子的心里究竟都在想什么,为什么每次的行为都是那么的难以预料,今天的一切,是否只是党争的一部分,自己又是否是一枚棋子?她真的说不清楚。
既然想不清楚,索性不想,这就是花绛月的性格,她继续望月,努力不想思考,让自己保持放空。一旁的翡翠此刻看着花绛月,心里感触万千,一方面,婚后这段日子,其实自己被影响的地方并不多,另一方面,花绛月因为自己的事情,始终忙个不停。其实她很想劝说花绛月放弃报复和伸冤,毕竟这次的得手,不知道都会惹来什么麻烦,以后的报复再次回击,往往复复,始终没有尽头,不是办法。
翡翠缓步走到花绛月背后,给花绛月披上一件衣服后,说道:“小姐,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还要牵扯上四皇子他们,真是对不起你们!”
“你说什么呢,我如果没和唐悠宁有纠葛,哪里有这些事情,一切都是我的原因,不需要想这么多,好好休息吧。明天廷议后,咱们就会知道结果了,你早点休息吧,我想静一静。”花绛月说的很恳切,而且语气里有着不容置疑的感觉,翡翠有些无可奈何,只得按照花绛月的话离开了。
独自望月,花绛月长叹一声,这种日子她何尝愿意继续,可不继续又能如何?难道束手就擒,等待人家的欺辱和报复?这可不是花绛月的性格,这一次花绛月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让唐悠宁再有余力复仇。
圆月孤悬,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花绛月独自回了房间,似乎什么都没想过。
京城,玄武大街,寂静的街道上,隐约传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随着声音的临近,声音的主人也浮现出来。此刻已是深夜,寒风刺骨,可此人却仍是披着一件锦绣制成的披风,骑着猩红的骏马疾驰而行,待来人离近,那张苍老的脸也越发清晰。
原来来的正是唐将军。此刻已经宵禁,虽然官宦人家向来对此不管不顾,不过唐将军却是个例外。以往崇尚律法的他,始终遵守着宵禁不得出行的规矩,因此,这还是他第一次破例。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急切,汗珠顺着鬓角滑落,由于马的速度极快,汗水时不时便会偏离轨迹,落到某个本不该落到的地方,留下一丝湿痕。
此刻的,在唐将军那浑浊的眸子里,悲哀和绝望正在闪动着,挑拨着主人的情绪。
寂静的玄武大街,唐将军如同一只斗败了之后满身伤痕的野兽,倔强而不甘的和命运做着*****,他撕咬、他怒吼,可却总是显得那么无力、那么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