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塞上江南踏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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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到兰州

1957年初春的一天,一列从美丽的冰城——哈尔滨开出的列车,载着一批大学毕业生,驰向有“丝路花雨”之称的兰州。刚毕业的莘莘学子,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城镇、山川、平原,心潮澎湃、豪情满怀。

1957年,春节刚过,我们一群刚从哈尔滨外语学院俄语专业毕业的大学生,分配到兰州工程总公司(后来改称为建设部第三工程局,管辖西北五省区的基本建设)。在毕业前,我们就知道,国家第一个五年计划的一百五十六项重点建设工程,有十多个落户兰州。设计图纸,出自苏联专家之手,而且有一大批苏联专家来帮助我们搞建设。而我们这批大学生,恰恰是国家从各地,从学有所长的学生中,经过严格筛选,集中到哈尔滨由苏联众多资深的老师培养出来的。这样的翻译人才在当时是十分稀缺的,也是国家十分需要的。报到之后,领导善解人意,让我们游览了五泉山、黄河大铁桥、悠悠转动的水车,品尝了兰州有名的牛肉拉面、羊肉泡馍、瓜果……兰州给我们留下了美好的、深刻的印象。

两天后,我和另一位同学,分到正在紧张施工的国家重点工程之一——兰州热电厂,在第三工程处技术科工作,此时,第三工程处又为另一个国家重点工程——兰州自来水厂的开工作准备。我们在总工程师的领导下,参与了水厂施工组织设计。此时,我们的一位女同学,被抽了出来,给苏联专家当翻译,主要是翻译专家提出的建议。编完施工组织设计不久,领导就让我去实施施工组织设计的内容,即当工长,具体负责水厂的清水池、二次进水间和机修厂等工程的施工工作。

此时,蔚为壮观的热电站已拔地而起,几个国家重点工程,如兰州炼油厂、兰州肥料厂正如火如荼地紧张施工。外来参观的人很多,前来参加实习的全国各地刚毕业的大学生也络绎不绝。我没想到,领导竟然安排一个清华大学给水系的学生在我负责施工的工程中实习。有趣的是武汉工业大学的一批学生,也到这里来了。其中有一位姓樊的女同学,人长得很漂亮,鼻梁高高的,人们称之为“校花”。当时,我们班上,一个喜欢跳舞的男同学,姓谭,广州人,周六晚会上,他最喜欢和“高鼻女”结伴跳舞,舞跳得轻盈潇洒,令同学们刮目相看、啧啧赞叹。不想,她也到我们这个工地实习来了。见面后,她十分惊喜地说:“在老校友的指导下实习,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此外,西安的、兰州大学的大学生,也不断来到工地实习。《女篮五号》是当时很受全国观众,尤其是青年学生喜爱和欢迎的一部以体育题材为背景的电影。其中扮演女篮14号的运动员,就是兰州大学的一名女大学生,她也随兰州大学的大学生前来实习。不过,她的实习有点特殊,她只在我们工地的大食堂里当帮厨,择择菜、洗洗碗,中午开饭时,她在一个卖饭口帮着卖饭。她的出现,往往会在一群光棍居多的青年工人中,引起一阵骚动。青年男女,尤其是男青年,都喜欢在她的卖饭口,排着长队,耐心地等待着,似乎和她见上一面,或打个招呼,也是一件乐事,饭菜也似乎格外有滋有味。

此外,工地最令人难忘的一天,是1957年9月16日。那天我们刚接到通知,要我们把工地大食堂(兼礼堂)打扫和布置一番,不久,在食堂入口处,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来人和我们这些年轻的建设者一个个地热情地握起手来,并致以亲切的问候。来人是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同志和项南同志。他们分别是参加第六届世界青年与学生和平友谊联欢节及出席第四届各国民主青年联盟代表大会的中国青年代表团团长和副团长。当时,我有个错觉,认为第一个和自己握手的人,个子不高,不是胡耀邦同志,而第二个和自己握手的身材魁梧的人,才是胡耀邦同志。但他们一上台讲话,就把我的错觉纠正过来了。他们是从苏联回国后,9月15日才抵达兰州的。真没想到,16日下午,他们就风尘仆仆地来到工地,专程看望我们这些年轻的建设者来了。胡耀邦同志勉励我们在建设社会主义工业化伟大强国的行列中,要不辱使命、建功立业。项南同志风趣幽默,讲得较多。他首先代表团中央,向我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亲切的慰问。接着话锋一转,介绍了在莫斯科参加联欢节的盛况和闻所未闻的大会轶事。此外,还谈到“花儿与少年”、杜近芳演唱的京剧以及红线女用粤剧唱的“卖荔枝”等节目,均受到与会者热烈欢迎的情况。他绘声绘色的讲话使会场气氛十分活跃,甚至不时引起全场哄堂大笑。团中央首长的深切关怀,使人铭刻在心,永生难忘。

就在这个时候,组织上作出决定:大学毕业生应补上劳动实习这一课,以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大概也是这个时间前后(1958年8月13日),国家副主席朱德同志偕同夫人康克清同志,也来到我们水厂工地视察。他得知我们是劳动实习的大学生,微笑着频频向我们招手,语重心长地要我们很好地补上这一课。

“生不愿作万户候,但愿一识韩荆州”,原是文艺界座谈会上提出来的,他在延安讲过,也作过解释:“韩荆州何人?就是上帝、就是劳动人民,希望你们年轻人永远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为祖国的建设作出更大的贡献。”

就这样,我们二话没说就和工人同志一起,在热火朝天进行施工的兰州水厂工地,用一把锹挖土方,用一条扁担外加两个柳条大筐抬运砂石。此时新华社记者黄静同志写了一篇名为《一个工地上的大学毕业生》的文章,它所反映的,恰恰就是我们这个单位、这个工地的情况。文中提及的吴祖慧同志,就是我的同事。后来,他和我在同一科室,同一办公室,都是搞技术工作的技术人员。因此,我把这篇文章也保留了下来。后来,有幸认识了《甘肃日报》资深的老记者刘丰年和《兰州日报》粤籍记者老陈(他们频频在我们工地采访),也得到过他们很大的帮助。在《甘肃日报》上,我发表了《关心祖国建设的老人》,在《兰州日报》上发表了《打夯有感》等多篇文章。可以说这些文章就是我当时“内心潮汐”的坦露和表述。

宋人叶绍翁,写过一首《游园不值》的诗: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支红杏出墙来。

叶绍翁这首诗写得十分出色。屐齿踏破苍苔,屡次扣柴扉而不开,玉人不在而空返,满园春色难关,一枝红杏露出园墙外去了。意境多美,他第一句写的是“应怜”,我想反其意而用之。

我把这段初到兰州工作、生活、劳动、锻炼的人生之旅,写成以上文字,也算是“屐齿苍苔喜留印”吧!我想还是值得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