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李银河:我的心灵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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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

这本书的地位仅次于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纽约时报》称该书的出版为“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自从这本书面世之后,美国才开始把“垮掉的一代”作为一个问题提上议事日程。“垮掉的一代”认为,人在世界上是绝对孤独的,活着是一种痛苦,个人对于宇宙和人世是绝对无能为力的,人能把握的只有当前,过去和未来对于个人来说都不存在。各种所谓人生目的和人类理想都是自欺欺人,人生完全是无意义的。所有那些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劳动工作的人都是疯子,除了疯子,没有人能够以严肃的态度对待生活。

他的疯狂已经开出了一朵不可思议的奇花。

我爱好的东西太多,一味忙乱,没有出息,只知东奔西走,从这颗下坠的星星跑到那颗,直到自己也坠下为止。

——大多数人的人生就是在东奔西走的忙乱中度过的,然后像一颗流星般地坠落了。

咱们大家都必须承认,一切东西都很美好,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有人觉得,一切都很美好;有人觉得,眼前一无是处。虽然两者都是以偏概全,但是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宁愿做前者也不愿做后者,至少落得一个心情愉快。因为无论你心情愉快也好,心绪烦乱也好,事情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与其每天活得忧愁烦闷,气急败坏,不如每天活得心情愉悦,兴高采烈。

他已经安定下来做他毕生的工作,那就是在生活和夜晚的街上研究事物的本质。

——研究生活的本质和社会的本质,前者是哲学家的工作,后者是社会学家的工作。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够像哲学家那样研究生活,像社会学家那样去观察社会,像科学家那样去研究事物的本质,应当说这个人给自己的工作确定的标准不低。

河水映着星光从美国中部滚滚而下,我触景生情,深深体会到——像发疯似的深深体会到,我过去所知道的一切和今后可能知道的一切全都一样。

——所罗门的名言: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像一条大河,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在上游和下游都是一样,在远古和今天都是一样。虽然在发生重大社会变迁时,看上去会有些不一样,但是最终还是一样的。

不管怎样,咱们不是在及时行乐吗?

——既然生命无意义,及时行乐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一位美国教授考察中国后感叹:“中国人活得太累,他们的人生只有两个词组,成功和拼搏。我很奇怪,他们连快乐都感受不到,却想追求幸福。”在中国,快乐的确是一个被忽略的价值,享乐主义在中国的文化辞典里从来都是贬义词。

到哪儿去?去干什么?有什么可干的?

——这些问题是人生最根本的问题,大多数人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一生懵懵懂懂地劳作,然后死去。

他们总会到达的,对不对?可他们就是要发愁,他们要用虚假的匆忙急躁,或者完全无谓的担忧和悲戚来消磨时间。他们要是抓不到一件人所共知的持之有故的忧虑,就总也不能安心,而一旦抓到后,他们就得摆出一副和它相适应的面容来。

——小说写的是开车去某地,有人一路焦虑,有人无忧无虑,结果全都到达目的地。在目标已经确定之后,只需无忧无虑地前往即可,不必有任何焦虑,因为无论焦虑与否,结果是相同的。

我们大家渴望做什么?我们需要什么?

——太多没有答案的问题。但是人不得不偶尔问一问这些问题,否则会活得不够清醒。

他仍然和以往一样在种种困难、狂乱无比的奔忙中过日子。

——不必狂乱,不必奔忙,该做什么做点什么,能做什么做点什么,想做什么做点什么,就行了。

我们只不过是颠倒过来的空虚之湖中的一片涟漪。

——想不出来是什么样子,难道是仰头才能看到的湖?

一切一切只不过是无始无终的空虚,是“愚昧无知”的各种可怜的表现形式罢了。

——彻底的虚无主义。

我在那里呆呆地面向着我自己的空虚的岁月。

——以物质为主的人看自己的岁月时不觉得空虚,反而觉得很实在:吃了多少饭,睡了多少觉,养了多少孩子等等。以精神为主的人才会这样来看自己的生活。

纯洁的太阳升起来了,它照着人类生活中纯洁而又古老的各项活动。

——太阳是纯洁的,人类的各项活动是纯洁的。

没有一个人,完全没有人知道,除了自己是在可悲地趋向衰老外,还将有何种遭遇。

——人能知道的只有自己一天比一天老。这是必然性。其他可能的遭遇都是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