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李银河:我的心灵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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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加缪的《鼠疫》《西西弗神话》

《鼠疫》

一位有哲学思想的作家。小说写了在灾难来临时人们所做出的不同反应及其背后的价值认同。

如果对高尚的希望过于夸张,最后会变成对罪恶的间接而有力的歌颂,因为这样做会使人设想,高尚的希望之所以可贵,只是因为它们是罕见的,而恶毒和冷漠却是人们行动中常见得多的动力。

——我们的社会总是对高尚过于夸张,只想到表扬高尚,想不到这种表扬的一个后果是让人们意识到高尚的稀少和冷漠的大量存在。

历史上总会出现这样的时刻:如果有人敢说二加二等于四就会被处死。问题不是要知道坚持这一道理的后果是得到奖励还是惩罚,而是要知道二加二是否等于四。

——欧洲教会处死哥白尼和伽利略的时代就是这样的时代;苏联将索尔仁尼琴投入监狱的时代是这样的时代;“文革”迫害林昭、遇罗克、张志新的时代也是这样的时代。无论是赏是罚,人类的进步有赖于搞清楚二加二是否等于四。只要大家都知道和敢于承认二加二等于四,社会就进步了。

当一个基督教徒看到一个无辜的人被挖掉了眼睛,他要么丧失信仰,不再信教,要么同意挖掉眼睛。

——如果上帝存在,不应当让这样残酷的事情发生。因此,世界上发生的所有坏事都是上帝并不存在的证据。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逻辑。

一个真正的人应该为受害者而斗争,不过,要是他因此就不再爱任何别的东西了,那么他进行斗争又是为了什么?

——除了帮助受害人,人还应当爱很多东西,比如美和生活。后者也许是所有斗争的最终目标。

这没有爱情的世界就好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但总会有这么一个时刻,人们将对监狱、工作、勇气之类的东西感到厌倦,而去寻找当年的伊人,昔日的柔情。

——在人类所有的活动中,爱情是最美好的,是最能使人感觉到生命之欢欣的事情。

《西西弗神话》

这是一部颇具哲学意味的小说,加缪对生命与死亡的看法是很到位、很深刻的。关于生命意义的命题一向是最困扰我的。

加缪认为,自杀是逃避,不是反抗,而面对荒谬的生活,只能选择反抗,选择自由,选择激情。去自由地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做使自己快乐的事,怀着荒谬的激情。

反抗万岁。自由万岁。激情万岁。

我就这样从荒谬中推导出三个结果:我的反抗,我的自由和我的激情。

——正因为人生是荒谬的,生命的出现是没有道理可言的,所以,要反抗生活的秩序,要自由地生活,要充满激情地生活。

生活若没有意义,则更值得人们去经历它。

——加缪认为,生活是无意义的,是荒谬的。但是正因为如此,更值得去经历。加缪的这句话给我带来极大的困惑:为什么正因为生命没有意义才更值得一过呢?听上去好像不是个道理,但是细细去想,他是想说,正因为所有的目标都不值得,没有目标地走向未知的一切,这样的生活才值得一过。从没有明确目的的活动中去发现生命的美好,世界的美好,人心的美好,这才是我们值得去做的事情。比如说,写小说,写诗,创造出一点点美。

它不是向往,而是无希望地存在着。

——存在是没有希望的。不必去向往任何目标,而是无目的地存在着。存在主义的要义:正因为存在是没有意义的,人更应当做出抉择,并且对自己的选择的后果负起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