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辛弃疾文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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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稼轩词卷五(2)

西江水,道似西江人泪②。无情却解送行人,月明千里。从今日日倚高楼,伤心烟树如荠。会君难,别君易。草草不如人意。十年著破绣衣茸,种成桃李。问君可是厌承明,东方鼓吹千骑。对梅花更消一醉。看明年③、调鼎风味,老病自怜憔悴。过吾庐定有、幽人相问:岁晚渊明归来未?

校勘记

①题中“移守婺州”四卷本甲集作“赴婺州”。

②道似西江人泪四卷本作“道是西风人泪”。

③看明年四卷本为“有明年”。

永遇乐

送陈仁和自便东归。陈至上饶之一年,得子,甚喜①。

紫陌长安,看花年少,无限歌舞。白发怜君,寻芳较晚,卷地惊风雨。问君知否;鸱夷载酒,不似井瓶身误。细思量、悲欢梦里,觉来总无寻处。

芒鞋竹杖,天教还了。千古玉溪佳句。落魄东归,风流赢得,掌上明珠去。起看清镜,南冠好在,拂了旧时尘土。向君道:云霄万里,这回稳步。

校勘记

①题四卷本乙集作“送陈光宗知县”。

梅雪

怪底寒梅,一枝雪里,直恁愁绝。问讯无言,依稀似妒,天上飞英白。江山一夜,琼瑶万顷,此段如何妒得。细看来、风流添得,自家越样标格。

晚来①楼上,对花临镜,学作半妆宫额②。着意争妍,那知却有,人妒花颜色。无情休问,许多般事,且自访梅踏雪。待行过、溪桥夜半,更邀素月。

校勘记

①晚来四卷本丁集作“晓来”。

②宫额广信书院本原无“宫”字,今依四卷本丁集补。

戏赋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调①。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

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比着儿曹,累累却有,金印光垂组。付君此事,从今直上,休忆对床风雨。但赢得、靴纹绉面,记余戏语。

校勘记

①题四卷本丁集无“茂嘉”二字,“赴调”作“赴都”。

检校停云新种杉松,戏作。时欲作亲旧报书,纸笔偶为大风吹去,末章因及之①。

投老空山,万松手种,政尔堪叹。何日成阴,吾年有几,似见儿孙晚。古来池馆,云烟草棘,长使后人凄断。想当年、良辰已恨,夜阑酒空人散。

停云高处,谁知老子,万事不关心眼。梦觉东窗,聊复尔耳,起欲题书简。霎时风怒,倒翻笔砚,天也只教吾懒。又何事、催诗雨急②,片云斗暗。

校勘记

①题四卷本丙集无“因”字。

②雨急广信书院本原作“急雨”,今依四卷本改。

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归朝欢

灵山齐庵菖蒲港,皆长松茂林,独野樱花一株,山上盛开,照映可爱。不数日,风雨摧败殆尽。意有感,因效介庵体为赋,且以“菖蒲绿”名之。丙辰岁三月三日也①。

山下千林花太俗,山上一枝看不足。春风正在此花边,菖蒲自蘸清溪绿。与花同草木。问谁风雨飘零速。莫悲歌②,夜深岩下,惊动白云宿。

病怯残年频自卜,老爱遗篇③难细读。苦无妙手画於菟,人间雕刻真成鹄。梦中人似玉。觉来更忆腰如束。许多愁,问君有酒,何不日丝竹?

校勘记

①四卷本丙集题中无“灵山”二字,“野樱花”四卷本作“野梅花”。

②莫悲歌四卷本作“莫怨歌”。

③遗篇四卷本作“遗编”。

寄题三山郑元英巢经楼①。楼之侧有尚友斋,欲借书者就斋中取读,书不借出。

万里康成西走蜀,药市船归书满屋。有时光彩射星躔,何人汗简仇天禄?好之宁有足。请看良贾藏金玉。记斯文,千年未丧,四壁闻丝竹。试问辛勤携一束,何似牙签三万轴。古来不作借人痴,有朋只就云窗读。忆君清梦熟。觉来笑我便便腹。倚危楼,人间谁舞②,扫地《八风曲》。

校勘记

①题中“三山郑元英巢经楼”四卷本丁集作“郑元英文山巢经楼”。

②谁舞四卷本作“何处”。

题赵晋臣敷文积翠岩①

我笑共工缘底怒,触断峨峨天一柱。补天又笑女娲忙,却将此石投闲处。野烟荒草路。先生拄杖来看汝。倚苍苔,摩挲试问:千古几风雨?长被儿童敲火苦,时有牛羊磨角去。霍然千丈翠岩屏,锵然一滴甘泉乳。结亭三四五。会相暖热携歌舞。细思量,古来寒士,不遇有时遇。

校勘记

①题四卷本乙集作“题晋臣积翠岩”。

丁卯岁寄题眉山李参政石林

见说岷峨千古雪,都作岷峨山上石。君家右史老泉公,千金费尽勤收拾。一堂真石室①。空庭更与添突兀。记当时,《长编》笔砚,日日云烟湿。

野老时逢山鬼泣,谁夜持山去难觅。有人依样入明光,玉阶之下岩岩立。琅玕无数碧。风流不数平泉②物。欲重吟,青葱玉树,须倩子云笔。

校勘记

①石室王诏校刊本作“石石”。

②平泉广信书院本原作“半原”,今依《禾六十名冢词》改。

一枝花

醉中戏作

千丈擎天手,万卷悬河口,黄金腰下印,大如斗。更千骑弓刀,挥霍遮前后。百计千方久,似斗草儿童,赢个他家偏有。算枉了,双眉长恁皱,白发空回首。那时闲说向,山中友。看丘陇牛羊,更辨贤愚否?且自栽花柳。怕有人来,但只道:“今朝中酒。”

喜迁莺

谢赵晋臣敷文赋芙蓉词见寿,用韵为谢①。

暑风凉月,爱亭亭无数,绿衣持节。掩冉如羞,参差似妒,拥出芙蕖②花发。步衬潘娘堪恨,貌比六郎谁洁?添白鹭,晚晴时公子,佳人并列。

休说。搴木末。当日灵均,恨与君王别。心阻媒劳,文疏怨极,恩不甚兮轻绝。千古离骚文字,芳至今犹未歇。都休问,但千杯快饮,露荷翻叶。

校勘记

①题四卷本丁集作“晋臣赋《芙蓉词》见寿,用韵为谢”。

②芙蕖《花庵词选》作“芙蓉”。

瑞鹤仙

寿上饶倅洪莘之,时摄郡事,且将赴漕举①。

黄金堆到斗。怎得似长年,画堂劝酒。蛾眉最明秀。向水沉烟里,两行红袖。笙歌撋就②。争说道、明年时候,被姮娥做了殷勤,仙桂一枝入手。知否?风流别驾,近日人呼,文章太守。天长地久,岁岁上③,乃翁寿。记从来人道,相门出相,金印累累尽有。但直须、周公拜前,鲁公拜后。

校勘记

①题四卷本乙集及《花庵词选》均作“上洪倅寿”。

②撋就广信书院本原作“拥就”,今据四卷本“撋就”改。

③岁岁上广信书院本原只一个“岁”字,今据四卷本加。

赋梅

雁霜寒透幕。正护月云轻,嫩冰犹薄。溪奁照梳掠。想含香弄粉,艳妆难学。玉肌瘦弱。更重重、龙绡衬着。倚东风、一笑嫣然,转盼万花羞落。寂寞。家山何在?雪后园林,水边楼阁。瑶池旧约,鳞鸿更,仗谁托?粉蝶儿只解,寻桃觅柳,开遍南枝未觉。但伤心、冷落黄昏,数声画角。

南剑双溪楼

片帆何太急?望一点须臾,去天咫尺。舟人好看客,似三峡风涛,嵯峨剑戟。溪南溪北。正遐想、幽人泉石。看渔樵、指点危楼,却羡舞筵歌席。

叹息。山林钟鼎,意倦情迁,本无欣戚。转头陈迹,飞鸟外,晚烟碧。问谁怜旧日,南楼老子,最爱月明吹笛?到而今、扑面黄尘,欲归未得。

声声慢

滁州作,奠枕楼和李清宇韵①。

征埃成阵,行客相逢,都道幻出层楼。指点檐牙高处,浪涌②云浮。今年太平万里,罢长淮、千骑临秋。凭栏望,有东南佳气,西北神州。千古怀嵩人去,还笑③我、身在楚尾吴头。看取④弓刀,陌上车马如流。从今赏心乐事,剩安排、酒令诗筹。华胥梦,愿年年、人似旧游。

校勘记

①题四卷本甲集作“旅次登楼作”。

②浪涌四卷本作“浪拥”。

③还笑四卷本作“应笑”。

④看取《花庵词选》作“见说”。

嘲红木犀。余儿时尝入京师禁中凝碧池,因书当时所见①。

开元盛日,天上栽花,月殿桂影重重。十里芬芳,一枝金粟玲珑。管弦凝碧池上,记当时、风月愁侬。翠华远,但江南草木,烟锁深宫。只为天姿冷澹,被西风、酝酿澈骨香浓。枉学丹蕉、叶底②偷染妖红。道人取次装束,是自家、香底家风。又怕是,为凄凉、长在醉中。

校勘记

①题中“嘲”字,四卷本甲集作“赋”。

②叶底四卷本作“叶展”。

送上饶黄倅秩满赴调

东南形胜,人物风流,白头见君恨晚。便觉君家叔度,去人未远。长怜士元骥足,道直须、别驾方展。问个里,待怎生销杀,胸中万卷。况有星辰剑履,是传家,合在玉皇香案。零落新诗。我欠可人消遣。留君再三不住,便直饶、万家泪眼。怎抵得,这眉间、黄色一点。又

隐括渊明《停云诗》

停云霭霭,八表同昏,尽日时雨濛濛。搔首良朋,门前平陆成江。春醪湛湛独抚,恨弥襟、闲饮东窗。空延伫,恨舟车南北,欲往何从。叹息东园佳树,列初荣枝叶,再竞春风。日月于征,安得促席从容。翩翻何处飞鸟,息庭柯①、好语和同。当年事,问几人、亲友似翁。

校勘记

①庭柯四卷本丙集作“庭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