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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皇帝都知道王跃文

康熙讲究所谓以宽治天下,曾对大学士们说过一番话,大意是说,治国宜宽,宽则得众。若吹毛求疵,天下岂有完人?康熙还举例说,赵申乔任湖南巡抚的时候,大小官员都被他参劾过,难道全省没有一个好官?官之清廉只可论其大方面者。张鹏翮居官很清廉,但他在山东兖州做官时,也曾收过人家的规例钱。张伯行居官也清廉,但他刻了那么多书,而刻一部书非花千金不可。这些钱哪里来的?只是朕不追究而已。两淮盐差官员送人礼物,朕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追究!

读了康熙这番话,方知官员清廉与否,皇帝其实都是知道的。似乎康熙也并不在乎官员是否真的清廉,只要大方面说得过去就行了。康熙提到的几位官员,在历史上都有清名,而最清廉的是赵申乔。偏是这个赵申乔,康熙好像并不怎么喜欢。有回,康熙又同大臣们说起赵申乔的清廉,这位英明天子并不以为然,说道,朕相信赵申乔是个清官,但作为封疆大吏,要说他一清二白,朕未必相信!倒是对明知其多少有些贪行的张鹏翮、张伯行,康熙宽宏多了。就我所读到的清史资料,康熙对这两位“张清官”颇多赞赏。

康熙朝被史学界称誉较多,但并不妨碍它出产贪官。贪官并不一定都会倒霉的。索额图和明珠都贪,前者死于监牢,后者得享天年。徐乾学和高士奇也都贪,徐被皇上罢斥永不叙用,高告老还乡仍被召回。赵申乔的儿子赵凤诏因贪污被参劾,论罪处斩了。原来康熙说,赵申乔确实清廉,但他养的这个儿子太贪了,应按律处斩!不能臆断康熙杀赵凤诏的真实动机,但他并不喜欢赵申乔这个清官,应是事实。康熙曾责怪赵申乔教子不严,赵便上疏,称自己“不能教子,求赐罢斥!”康熙看了他的折子,龙颜大怒:“今阅赵申乔所奏,其词意愤激,殊非大臣之体。”这时的赵申乔是户部尚书,因失大臣之体,挨了处分,戴罪留用。

赵申乔是否真的清廉,不必再去辩护。况且清官多酷,也有不是之处。就说赵申乔,他在湖南巡抚任上,把所有官员都参了,实在有些过分。奇怪的是康熙对官员之好恶,同他们官品之优劣,并没有多大关系。说桩公案,便知康熙如何“英明”了。李光地和陈梦雷是福建同乡,又是同科进士。康熙十二年,耿精忠在福建造反,当时李陈二人正在老家告假,成了事实上的附逆之人。李陈二人密约,上“蜡丸书”给清廷,告知耿精忠造反详状。可李光地是个夺情卖友之人,上“蜡丸书”时独自具名落款。平叛之后,陈梦雷便成了附逆罪臣,逮捕下狱,贬戍奉天。李光地却扶摇直上,官至文渊阁大学士。李光地非但不救陈梦雷,反而落井下石。陈梦雷很是愤恨,屡屡上告,终无结果。多年之后,闹得康熙都知道了,就在巡视关外时,召见了陈梦雷。康熙却并不想昭雪冤情,而是挑唆陈梦雷说出李光地的不忠之状。陈梦雷倒是个君子,任康熙如何暗示、胁迫,他只说“李某负奴才千般万般,要说他负皇上却没有,奴才怎敢妄说?”康熙若是常人,即使不为陈梦雷的厚道而感动,也应为李光地的忠诚而欣慰。可康熙恰恰不是常人,他是皇帝,非常失望,而且气愤。他斥退陈梦雷,怒道:“你是个罪人,如何见得朕?你今日有话不说,自此后终无见朕之日矣!”原来,这时的康熙想整李光地了,只是治罪无凭。皇帝想治别人的罪,本可不用理由,但若能有些把柄,毕竟方便些。可见,皇帝用人整人,不太关乎官员们的奸忠贪廉,也不关乎国法纲纪。

【作品赏析】

康熙帝讲究以宽治天下,即便明知对方不能完全的两袖清风,但只要能启用时,该启用时还是启用。诚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做人又何尝不要太过执著,苦苦追求完美呢?此即谓“难得糊涂”。

古来圣贤皆以清高、淡泊明志而自居。是啊!官场黑暗,现实丑陋,“众人皆醉我独醒”,“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与那些俗不可耐的奸人共事,苟存于世,岂不有辱名声。于是乎,陶渊明辞官归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于是乎,李白长叹“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能开心颜”拂袖扬长而去;于是乎,谭嗣同衷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而慷慨就义。而他们也因正直、清高而名垂千古。

然而细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既然时代造就了这一黑暗的社会现实,既然无法改变身边奸邪众多的现实,又何必苦苦执著改造身边每一个人来换得昌平盛世而最终郁郁而终呢?何不偶尔糊涂一下,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做好自己的本分,尽自己绵薄之力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乾隆年间文渊阁大学士纪晓岚,因其与大贪官和珅周旋的睿智而一直为世人津津乐道。和珅当时势力如此大,纪晓岚同身为朝中重臣,如何能游刃于皇上与和珅之间。如何能始终位于文武百官前列,而又为天下百姓所拥戴呢?若非是偶尔也“糊涂”一下,要达到如此境界,恐怕纪老也不能独善其身吧!可既然这样能不违背自己的志愿又能服务百姓,“糊涂”一下也就无伤大雅!历朝帝王身边都有一些小人,这似乎成了亘古不变的“规律”。难道皇帝真看不出,其实不然,只是小人自然有小人的用处,只要其恶有所限度,而皇帝“糊涂”一下,又能巩固自己的江山势力,也是应该存在的。